因为他也是走了许久,才过了自己心口这一关。
顾牧青却没有这么多的心理负担,嗤笑一声:“你这是愚忠。”
他并不是第一次揭竿而起了,同样的经历,他现在是第二次,从局外人的角度,上一辈子的他如同经历一场游戏,而这辈子,他才算设身处地地进入这个战场。不仅是为了他,也是为了他远在南方的宝儿,无论是这国都,还是狗皇帝,他皆要收复。
于是在王岳之日渐惊恐的视线之下,顾牧青出兵的速度如鬼随行。
有了容枕山的同旁协助,他们虽未找到盛烨霖的尸体,天灾之下的大盛已经崩到了最紧,这时候不论是谁,只要能供给食物,那就是他们的恩人。
关键时刻,容诉云的“商队”一路北行。
后世有史书云€€€€
三月时,人马破北岭。四月度又已抵大盛北境。今是天灾人祸,民不聊生,北岭牧守久废,民能食牛羊,亦或瘟死。
难民饥寒交迫,时,南边凉川州知州遣人于全国赈济。凡有意归诚之百姓皆得食,一日三餐,一饭,二粥,且配有鲜美之咸肉咸鱼。百姓皆心服于彼。
王岳之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百姓麻木干枯的神色变得透亮。
不过,这是一种可怕的占有欲。
百姓们一看到粮食就猛然扑上了粮车,面容狰狞,双眼闪烁出非人般的野兽感,似乎想将分发粮食的士兵们给撕碎,要不是士兵们有尖利的武器,说不定早就被百姓们蜂拥而上。
这还是他们的百姓吗?
冰冷无情,浑身散发着死亡枯萎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王岳之打了个哆嗦。
容枕山啃着麦米粉做的馒头,一口就是大半个,这种情形却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些百姓在各大州郡来回周转,易子析骸,疮痍弥目;能跑到我们凉川州的百姓还算幸运的,只是他们身体亏空很久,哪怕是细细养护,也有损天命。但是这些百姓就……”
“他们……”王岳之手中的馒头都不香了。
他的眼眶都红了。
他当初选择做文臣,哪怕知道自己会不如容诉云,也是心怀大义。
希望天下苍生顺遂安康,大盛海晏河清。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已经没有老人了,所有人都干枯瘦削,还有严重的肠胃问题以及骨质损害;小孩子也可怜,稚童因为吃不上饱饭,生长受阻,甚至影响脑力,痴呆儿众多……”
容枕山一一诉说:“这还只是身体上的,更严重的是心理上的。经受几年天灾的百姓还有严重的心理障碍,每顿饭都要吃的十成十的饱,哪怕吃不完也要往衣袖里藏。而这些情况都是我在凉川州亲眼见到的,幸好那儿在小宝的治理下粮食产量颇丰,我们还有的粮食吃。但在这里……情况就会更严重。”
王岳之沉默了。
一旁叼着树根的顾牧青双手抱胸,眉梢轻扬:“而这一切,不都因为你们的皇帝吗。天灾之下,穷兵黩武。抽调家家户户的壮力前往北部发起战争。在民不聊生,百姓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的情况下,还要压榨粮草供应。”
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王岳之胸腔的每一次呼吸都翻滚着热浪:“可是……可是每年上供的税收粮草……”
“你的意思是每年粮草税收都很充足?”顾牧青冷笑一声,“如果没有被狗皇帝赶去凉川州的我家宝儿,你们莫说打仗了,早就饿的皮包骨。”
说到这儿顾牧青就来气。
他和宝儿这么努力的建设凉川州,攒积分盖房子,兑换优质的粮食种子,夜以继日,一年三熟四熟地生产粮食,可不是为了供着盛烨霖站在他们的粮山上吸血的。
“如果狗皇帝能多睁眼看看百姓,就会发现这世道早就乱了。”
王岳之陷入沉默的死寂。
顾牧青骂的是他们的陛下,可骂的也是他。
一扇扇巴掌狠狠的抽打在他的脸上,让他眼眶举起羞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