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暮色西沉。
宫墙的琉璃瓦闪着金光,小皇帝伸出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年牧归逆着光,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如一座大山压在面前,同小时候一样,叫人透不过气。
片刻,年牧归开口道:“陛下可曾见过饥荒?灾民连树皮都啃不到,是什么原因?”
小皇帝结巴道:“朕...未曾见过,大概,是天灾可怕,才使百姓受苦。”
年牧归摇摇头,“不,你见过。”
他伸手比了个高度,正好在他膝盖上面的位置。
“陛下三岁的时候,先帝战死,你随本王四处奔忙,那时候,你见过饿得只剩一口气的灾民,还被小孩抢过馒头。”
“是,”小皇帝道,“从前种种,朕从不敢忘,是皇叔...”
年牧归继续道:“天下总有人吃不饱饭,那时是因为战争,如今是因为蝗灾,无论什么原因,苦的都是百姓,陛下。”
小皇帝仰头看着他,只感觉自己越来越透不过气。
他想起来以前年牧归教他读书,给他讲很多道理,但都好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现在,他只觉得透不过气,在年牧归面前,他好像总是无能的。
年牧归把那张万民书放到小皇帝手中,道:“陛下好好看看,看看你的百姓是怎样的苦楚,想想百姓受苦是谁的责任。”
说完,他躬身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宫门。
小皇帝站在原地,看着年牧归的背影发愣。
在别院呆了一晚,许昭一直不踏实,一大早,鸣珂便亲自过来,把许昭接回了京城。
再次回京,很是有些不真实感,仿佛街上都吵闹了很多。
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昨晚的事,许昭听得心惊肉跳的。
跳下马车,王府大门敞开,老管家已经在门口迎着了。
一年没回来,府里打理得很好,同许昭离开的时候一样,应该是打扫的人很尽心。
几个贴身小厮也都接回来了,都说许久不见夫人,亲热地围着许昭,要他讲这段日子城外的事。
直到年牧归从军中回来,许昭一颗心才算踏实了。
摄政王继续临朝,小皇帝如从前般对他百依百顺,仿佛之前的事没有发生过。
许昭躺在王府的大床上,感叹世事无常。
不过,说到底还是在京城王府里更舒服,每日膳食不重样,尤其是晚膳,菜单那么长一溜,都是要给许昭过目的。
会宾楼也能经常吃了,最近他家的外送服务渐成体系,外送小哥都是精心选出来的,长得又体面又温柔,服务也好,恨不得把东西喂到他嘴里…
行了,不说了,年牧归回来了,若是叫他知道,肯定又要阴阳怪气一通,最后遭罪的还是许昭自个的屁股。
回京几日后,年牧归再次上早朝,京中官员一个个战战兢兢,早早便在勤政殿外候着了。
许昭送走老公,开始在王府里溜达,美其名曰视察工作。
城外别院的生活很安逸,吃穿用度一律都没有短缺,可许昭还是鬼使神差般,转转悠悠便去了王府库房。
这几日心情起伏太大,需要看一些金银珠宝来缓解。
老管家正在库房门口清账,看见许昭来了,朝旁边小厮吩咐几句。
许昭看得真切,几个小厮着急忙慌的,迅速把一个大红木箱子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