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
正在散去的众先天神,表情大多都有些……古怪。
费解。
他们着实费解。
不同的大道,不同的寿岁,不同的经历,此刻却有着同一个问题。
“你说,陛下这是怎么了?”
“传声的时候能不能小点声!不、不要命了?在这就敢说、说……说陛下!就不能回去说吗!去去去……去吾之神殿。”
“陛下的力量似乎增强了许多,刚才陛下一个眼神就能让吾心惊胆战,比之当年的烛龙,似乎也不弱了。”
“但陛下为何……为何总让人觉得,更容易猜懂了?”
这几名先天神一阵嘀咕,又被不远处的呼唤声吸引了目光。
“土神大人!土神大人!您且留步!”
一声呼唤,将正准备召唤坐骑离开此地的土神喊住。
却见几名强神自后面赶来,围在了土神身旁,各自低头行礼后,说着自己的担忧。
这个说:
“陛下怎么像是突然变了性情。
莫非是为了突破到更高的力量层次,此前将自身沉睡,如今苏醒了?”
那个道:
“土神,您知道陛下接到的那封信,内容是什么吗?
为何陛下看了,先是冷哼一声,又露出少许笑意,那表情……绝对是颇为在意之事。
陛下这到底是怎么了?
此前从未喜形于色,如今却有些喜怒无常,吾在陛下身旁,都不免有些心惊胆战。”
“不错,土神大人,陛下现在……似乎有些可怕。
您可知道什么内情?还请务必给我们透个底。”
“诸位不用多虑。”
土神沉吟几声,表情一本正经,用他低沉的嗓音缓声道:
“吾倒是觉得,如今之陛下反倒多了几分真性情。
此前的陛下,乃秩序大道的化身,其所思所想,都是遵循维护天地当前秩序。
故,许多时候吾等做事束手束脚,反倒是被秩序所禁锢。
如今,诸位反倒是可以期待下后事之发展。
陛下已恢复自身性情,天宫在天地间的位置,自会更为稳固。”
“为何?土神这话可有什么根据?”
“因为秩序大道的化身,终究只是为了维护秩序本身。”
土神淡定地笑着,双手扶着腰间束环,魁梧的身躯散发着浓郁的威严。
前方地面凭空出现了一片沙漩,一只土龟自沙漩正中慢慢爬来;它龟壳能有十丈直径,其上有着简单的座椅。
土神继续道:
“恢复了自身性情的陛下,更在意的,其实是构建了秩序的先天神,也就是陛下与咱们。
如今生灵与神灵对立的趋势越发明显,能否镇压生灵起势,是天宫是否能续存的重中之重。
陛下早有应对,咱们听命就是。”
几位强神面露恍然、仔细思量。
土神已是继续踏步前行,他凌空虚渡,去了龟壳背上入座,驾着这土龟回了沙漩。
些许灰尘飘过,土神已没了踪影。
几位强神各自嘀咕了几句,朝前方云海之上悬浮的众神殿各自归去。
他们临走时不忘回头眺望,却见天帝殿已关了门户。
“回去吧。”
“希望土神说的是真的。”
“仔细回想,今日之陛下,确实是跟人域神农继位之前的陛下,更相近一些。”
“那秩序化身太过冷漠,陛下本自不是这般。”
几名强神用神念交流了一阵,自殿外渐行渐远。
殿内,帝夋身形斜躺在宝座上,抬手支撑着额头,目光逐渐归于沉静。
比起往日帝夋单独一人的情形,今日的神殿倒是颇为热闹。
几位神卫在旁静静立着,几名美丽的百族女子在远处奏乐;再有侧旁那姿态万千、风华绝代的御日女神,让此地多了几分光亮。
淡金色长裙包裹着羲和那修长的身段,如瀑的乌黑长发上,金色的桂冠却没有半分俗气之感。
她凤目含着略有些复杂的目光,凝视着一旁的帝夋。
“怎了?”
帝夋开口问询。
“陛下,”羲和露出温柔的笑意,轻轻摇头,温声道,“陛下若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可休息一段岁月,天宫之事让土神打理就是了。”
“吾休息不得。”
帝夋淡然道:“烛龙在天外注视着吾,人域早已成天地间的毒瘤,吾若不能解决这两个难题,永无安宁之日。”
“可陛下,”羲和柔声道,“人域其实也是天地的一部分。”
帝夋本是微微皱眉,扭头看到羲和的面容,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他用只有他们两神能听到的嗓音,温声说着:
“这些吾自是清楚,人域也是秩序的一环。
生灵之力的增长,与众神权柄的收缩,本就是咱们当年定下的计划,只是生灵之力增长的速度超过了咱们预料。
这些都是可控的。
唯一不可控的,是伏羲突然发难,让吾这段岁月一直浮浮沉沉,而今终于能平安归来。
这些年,委屈你了。”
“陛下能平安归来就好,”羲和轻轻摇头,主动走向前。
帝夋张开双手,将天后拥住,低头嗅着她长发间的清香,目中流露出几分感慨。
“陛下勿要多想。”
羲和柔声说着:
“伏羲强行赋予你的人性,其实只是将你‘本我的那半’放大。
你我分离这么久的岁月,我一直在注视着你的轨迹,你在人域不断轮回,不断浮沉,想将伏羲的影响甩开,为此历经磨难。
其实,如今的你比上古时,更有资格坐在天帝的位置上。
夋,你一直是你,只是多了一些你尚不愿承认的经历。
仅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