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站在阴影中,火光只能照见他半边脸,圈中人都瞧不清他的影子。
听见小小这样说,都伸长了脖子,十几双眼睛盯着他的黑影,几个镖师将手按在刀柄上,拇指微曲,推刀出鞘。
谢玄在红线前停下脚步,拱手对老道士说道:“老前辈,对不住,还请您往前一步。”
老道士似乎受了重伤,十分虚弱,勉力支撑,笑一笑道:“这林中诡密,仔细一些也是应当的。”
说着往前走了两步。
他的影子露在火光之中,举手投足并无不妥,镖师们却还犹豫迟疑,还有人悄声道:“方才若不是小仙姑机敏,咱们也瞧不出宋镖师的异样来。”
宋镖师就是那个大个子,他的尸体还在圈中,镖师们找了块镖旗盖在他的脸上,将他抬到树边,只等天亮之后将他带回去安葬。
其中一位道:“请小仙姑掌掌眼,瞧瞧是不是……是不是那个东西。”
这些汉子哪一个不是刀头舔血,这会儿却对谢玄和小小极其恭敬,便是因着这些玄门法术,他们一窍不通,挨着了就只有一个“死”字。
小小凑近去看,也没瞧出什么异样来,再抬头去看他顶上毫光,其中一束比方才要微弱许多,可他身受重伤,命火黯淡也是寻常。
小小抿着唇角,一时拿不准是不是该放人进来。
谢玄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不怕,我来。”
他伸出手去,歉然说道:“老前辈,多有得罪了。”
老道眼睛一扫,就见谢玄掌心上贴了一张黄符,就看他按不按上来,老道士挑眉一笑,伸手按去,黄符一丝异动也无。
谢玄松一口气,请他进来。
老道士进入阵内,虚弱道:“就算那东西能学人动作,也不能作人语。”
谢玄心里虽觉得对不住他,但身后十好几条人的性命,他肩上从未有这样的担子,不能贸然。
扶老道进来,让他靠着大石坐下,又取出伤药来让他吃下。
“您的酒葫芦呢?”
老道士叹息一声:“打斗之中被他夺走了,可惜可惜。”
他话没说完,高个儿走到他身边:“前辈,我兄长……我兄长是不是……”
老道士又叹一声:“我也不知,晚了一步,去时就只有那个道门逆贼,没见到你兄长的尸身,也许他福大命大,逃走了。”说着抚胸咳嗽两声,吐了口血,谢玄赶紧递水给他。
高个子心中燃起一点希望,又颓然坐下,咬牙扭过脸去,五尺大汉以袖掩面。
谢玄知道他忧心兄长,可心中忍不住鄙夷,方才他明明能出圈去救,却眼睁睁看着他兄长被捉,此时就算哭瞎了眼,又能如何?
老道士吐出两口血水,按住胸口,歇了口气道:“那人名叫呼延图,拜在我天师道门下,本该仗剑济世,斩妖除魔,也不知他从何处学了些邪魔手段,四处坑害同道,抢夺密宝。”
听着像个外族人的名字,可那中年人却生得皮干肉柴,比金道灵还更瘦些,要说金道灵是个骨头架子,那他就像是块压扁了的人皮套子。
老道说到乏力处,叹息一声:“是我技不如人,才被他所伤,他必还会再来,大家万不能着了他的道。”
夜色静谧,林中无一丝虫鸣鸟叫,坐在圈中只能听见十几的呼吸声,半晌才有人开口:“什么时辰了?”
“该到亥时了罢。”夜色比方才还要深浓,林中影影绰绰,似有什么鬼妖潜伏在圈外,等着要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