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这话,王三很有些不信,他自个儿也好个赌,迎来送往那些个赏钱,有一半都赔在赌本里。
这人要是气运到了,连连坐庄一样通吃,那要是气运不到,一身锦衣进场也能输得当裤子。
王三每日里抽空去赌一把,头一把要是赢了,他就再来一把,要是输了,今儿这气运就弱得很,不能下场,只好干看着。
似谢玄这样料定了自己一定能赢的,他这辈子也没见过。
除非……
王三扫一眼谢玄,除非他使诈出老千,来个不熟悉的地盘出千,那真是活得不耐烦,要么千术了得,要么就是浑不吝。
人是他带进场的,王三且得提点两句:“这地方是郑城北的地盘,您有些什么手段的,还是收一收的好。”
谢玄笑了:“不须手段。”
牌九他不会,押大小却从来没输过,回回去赌当都押大小,这些小骰子子,个个都得话得很,他说大,就从来掷不出小。
王三心里打鼓,想好了到时就让他押一局,一局要是输了,就劝他走,别到时候连寿桃包的银子都付不出。
赌当设在妓馆后头的小巷子里,挂一个蓝门帘儿,里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时不时便有喊大喊小的声音传出来。
王三最后嘱咐了谢玄一声:“万万仔细,郑老大下手可不留情。”
谢玄拍了拍他的肩:“放心,既是你带我入局,绝不给你添麻烦就是。”
王三吸一口气,掀了帘子,把谢玄带进去,这一进去,就见方才那个运势极旺的主还在赌桌前。
余下几张赌桌都空着,人都围到他那张桌,那人正赢得红光满面,两道哭丧眉翘得高高的,对四周人道:“还有哪个不信邪的?只管来试试。”
谢玄也不贸然下场,他抱着胳膊,隐在人群中,盯着那人瞧了一会儿。
他的眼力比寻常人强上许多,若是那人使诈出千,他必能瞧得出来。
大凡赌徒总不信运势比人强这一句,反而深信风水轮流转,这人瞧着瘦干似的,自进场起就没输过,好运怎么也该用尽了,纷纷下场愿意跟他赌一局。
他眼前的银子堆得雪花一般,少说也有二三百两,一局赢他全盘,谁不想下场试一试。
很快便有人跳出来:“我来!”说着扔出一锭银子,“咚”一声扔到了桌上,这是别的赌当听见了风声,特意跑来赌一把的。
中年男人点点头:“老规矩,赌大小,同点不算再来一把。”
两人面对着面,色一个色盅五个骰子,摇点数,开盅之前赌大赌小,赢的那个,就把对方面前的银子都吃尽。
他撑开两只手,先拜天后拜地,口里念念有词。
别人不懂,谢玄一看便挑挑眉头,当着赌桌念经文,难道还有什么咒术是必能赢钱的不成?
想一想又在心中摇头,师父说了,酒色财气最能移性,修道之人连这些地方都不该踏足,万册道藏虽没通读,料想也不能有这样的咒语。
那人磨磨蹭蹭总要来这一套,余下人烦了:“赶紧着些,磨磨蹭蹭的,一人一盘赌到什么时候去。”
中年男人充耳不闻,念完了往手掌心上吐一口唾沫:“好儿子,乖儿子,叫你爹再赢一把。”
这一把赌大。
对家先摇响了色盅,男人紧跟着也摇起来,对方轻掀起一角来,欢喜得涨红了脸色,一把开了盅罩道,洋洋大笑,掏出钱袋来,往桌上一抛:“加注!开罢!”
这人运气极佳,竟开了个状元,五只骰子每只都是四点朝上,对面须得开出五只同点,点数还得比他大,才算赢他。
整个赌当都欢动起来,瘦干似的男人赢了一夜,也该让他输这一局了。
男人嘿嘿一笑,轻轻把盅一掀,五只五点,赢得不多,但正好压过了状元,他一对哭丧眉,两道八字胡,手指捻捻胡子:“状元,我还真不怕。”
谢玄盯着那男人的举动细看,除了念经,还真没看出他使了什么手段。
王三悄声道:“要不然,咱缓一天。”这男人赢了许多,赌当要抽成,可明日便不许他再来了,日日让他这样赢,那还赚什么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