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最无奈之事,怕就是不愿为而为之了。无论是封野还是陈霂,燕思空如今都不想与之共事,但若遇阻便轻易放弃,那便不是他燕思空要做的事,他燕思空要做的事,虽是山高水险,荆棘载途,也绝不会屈服。
区区一个十九岁的小儿,他还拿捏得住。
第二天,燕思空便当什么也没发生过,粘上元南聿为他准备的简单的易容——胡子,去找陈霂议事。
酒醒之后,陈霂也冷静了许多,二人见面,依旧礼数周全,只不过心中各有算计。
“先生昨夜睡得好吗?”陈霂边说,边偷偷观察燕思空的神情。
“好得很,殿下的酒不仅甘醇,还助眠。”
“那就好,先生带来的十二名侍卫,都已经妥善安排在驿馆,贴身的两名,则安排在王府内就近服侍。”
“殿下真是周全,臣不胜感激。”燕思空口中虽是这样说,但从进屋到落座一直没有正眼瞧陈霂,口气也有些冷淡,他要让陈霂知道他的不快。
陈霂果然是显出几分局促。
燕思空主动问道:“齐夫人昨夜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会否有碍?”
“先生放心,她知道轻重,我也特别提点过,她不敢乱说的。”
“那就好。”
陈霂又关切地问道:“听闻先生在来中庆的路上,遇到了山匪,可是都掌蛮?”
“听当地人的形容,应该是。”
“都掌蛮十分凶恶狡猾,先生能全身而退,真是万幸。”陈霂道,“若先生提前知会,我会派人去接应先生的。”
“殿下费心了,我此次来要保密,也是无奈之举。”燕思空道,“殿下可否将云南的形势与我仔细说说?”
陈霂点点头,不再胡思乱想,而是说起正事,他将云南和周围府道的军政民情况向燕思空巨细无遗地阐述,之所以说得如此细致,一来是要让燕思空了解情况,好着手助他,二来也是为了向燕思空展示他不曾荒废所学,也不曾安与享乐,一直在暗暗蓄力。
燕思空见陈霂对当地情况了若指掌,心中是很欣慰的,他始终认为陈霂是帝王之才,这与陈霂的天份和自己的教诲都有干系,再也没有比陈霂更合适的、能为他实现理想的人选,所以他才对陈霂生出的荒唐心思那么愤怒。
陈霂说完之后,便静静地看着燕思空。
燕思空适时夸赞、恭维了陈霂,陈霂十分受用。
“殿下的积累还太过薄弱,无论是财力还是兵力,若此时就露出真正的意图,朝廷从周围府道调一支兵马,轻易就能将我们歼灭。”
“确实如此,我现在只敢暗中征兵,若不是我已摆平了中庆的官员,此事肯定是瞒不住的。”
“按照律法,藩王府中带甲护卫人数不得超过两百,殿下再怎么小心翼翼,也瞒不了多久的。”
“那该怎么办?”
“找一个理由,让钱总督和侯总兵来征兵。”
“钱非同和侯名早已是我的人,这不成问题,可征兵要得朝廷同意,还要由朝廷拨银。”
“只要不找朝廷要钱,再有一个合适的名头,就可以先斩后奏,这穷僻之地,朝廷鞭长莫及,再者现在因金国和狼王之乱,朝廷正焦头烂额,管不过来。”
“合适的名头?”
“对,我们要剿灭都掌蛮。”
陈霂皱起眉:“先生初来乍到,可能不知道都掌蛮的厉害,这只部落藏匿于大山之中,最早可追溯到前朝,太祖皇帝虽是天下一统,但都掌蛮始终没有归顺朝廷,且野蛮不开化,无法谈判,他们人人擅射箭、擅攀爬,身形灵活如猴子,凭借着对山势地貌的熟悉,居无定所,难以捕捉,朝廷七次剿匪,均损失惨重,渐渐地,便没人管了。”
“都掌蛮时不时下山侵扰、劫掠百姓,凶残暴虐,贪得无厌,岂能就此放任不管,正是因为这帮野猴子除之不尽,百姓深受其害,有的放弃田亩土地,举家搬迁,有的干脆落地为匪,才使得云南匪患如此猖獗,只要我们除掉都掌蛮,就能震慑其他山匪,也能还百姓清净太平。而且,以此为由,征兵也名正言顺。”
陈霂叹道:“话虽如此,可是,以眼下的兵力……不,从前剿匪派过更多的兵力,都无疾而终啊。”
“那是因为我没来。”燕思空面无表情道,“我来了,这帮蛮匪的死期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