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俩人从凌雾山庄出发,往山顶而去,后面有仆役跟随,为他们备着吃食与水。
行到半山处,封野从衣领里扯出一条皮绳,皮绳上挂着一枚乳白兽骨磨成的小号角,不过一指长,极为精巧,他含在唇间,运气吹响。那小物件发出的动静可一点不小,尖利刺耳,登时响彻了半边山谷。
燕思空道:“你可是在召唤封魂?”
“正是。”封野摊开掌心,看着那枚号角,“这是取了一截我奶娘的腿骨制成的,我带在身上好多年了。”
“你与狼族之间倒真是奇缘。”
“我们封家世代崇拜狼,狼忠诚、孤傲、坚韧、强大。”封野淡笑道,“狼是我们的老师。”
等了没一会儿,就见封魂从丛林里跑了出来,近了,甚至能感觉到脚下的土地有些微地颤动。
燕思空发现自己不怎么怕封魂了,大约是因为封魂也不再拿看猎物的眼神看他了。
二人一狼,继续往山上走。
燕思空随口问道:“它的眼睛怎么伤的?”
封野抚着封魂的背脊:“小时候我们去山上玩儿,它为了救我,被黑瞎子抓伤了。”
“一目好,一目了然,看得更专注。”
封野抓着封魂脖子上的皮毛,笑道:“魂儿,他夸你呢。”
封魂回头看了燕思空一眼,又扭了回去,继续昂首阔步地走着,燕思空不仅失笑。
山上春和景明,草长莺飞,入眼尽是花红柳绿,入口尽是沁人心脾的清甜气息,令人心情大好。
封野今日就像个孩子,跟封魂一路玩闹,令燕思空忍俊不禁,时而竟会觉得他真的是趁风和日暖,携友人踏青,而暂时忘了他真正的目的是探视景山大营。
封野跟封魂玩儿累了,就回到燕思空身边,脸色红润而充满朝气:“你累了吗?”
燕思空含笑:“我不累,我看你倒是累了。”
“我才不累。”封野眨了眨眼睛,“你若觉累,我背你也可以。”
“你将我当弱质女流吗?”
“当然不是。”封野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我心疼你。”
燕思空不理他。
“封魂已经占领了这座山,这座山就是我的了。”封野豪气道,“这山上的一草一木都归我封野所有,包括你。”他嬉笑道,“你现在上了我的山,就留在这里给我做压寨夫人吧。”
燕思空终是忍不住噗嗤一笑:“别闹了。我问你,若你真占山为王,外有强敌,当如何布兵?”
“你考我?”封野挑眉。
“是啊。”
封野自得一笑:“若行军于此地,当绝山依谷,若驻军于此地,当视生处高,但正兵不可集中扎营,当分一奇兵驻于近路,远近呼应,以防围攻,不绝退路。”
“好。”燕思空指了指远处,“但你看,此处山坳怪奇,若从南面入山口,正好呈天井之形,若你必过此地,当何如?”
封野站上一块矮石,远眺了半晌,然后一脚勾起一块小石头,稳稳接在手中,蹲身在那矮石上画起了地形。
燕思空站在一旁,越看越是惊讶,封野仅仅是看了片刻,竟将地形很好地复刻了下来,甚至山与路之间的比例都相差不多。
封野画完之后,咧嘴一笑:“你一个纸上谈兵的书生,也敢考我?来,我给你讲讲。这天井之形,极为凶险,若被伏击于此,则九死一生,但也并非不可破……”他将自己的行军布兵之法徐徐阐述。
“……我以为不妥,敌若在此处设伏,将你首尾冲段,分兵破之……”
“……将士自知无路可退,则士气必盛,此时以奇兵突袭,成合围之势……”
俩人对着那粗糙不平的石头各抒己见、谈兵论战,燕思空阅卷无数,用兵保守,始终秉持着孙子“先胜后战”的中心理念,而封野同样饱读兵书,却未能被束缚那颗狂野的猛兽之心,在不违普世兵法的前提之下,更敢冒险,二人虽然多有相同的见解,但分歧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