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掩蔽行踪,同盟国航母编队即便投入了战斗,也继续保持着无线电静默,所以在数百公里之外,以“黑森”号为旗舰的同盟国支援舰队没能在第一时间获知己方舰载机重创美英航母的捷报。经历了敌方的两波空袭,这支舰队的多数成员都出现了损伤,尤以德国重巡洋舰“舍尔海军元帅”号的伤势最为严重,若不是德系损管能力一流,它恐怕只能维持漂浮状态,休想追随舰队调头东行。
海上的战舰航速再快,也不可能快过天上的飞机。没过多久,同盟国舰队的舰载雷达便探测到了从西北方向飞来的第三波敌机,规模似乎较前两波减小了一些,但具体数量则必须要等它们靠近之后方能知晓。
在敌机逼近之前,“黑森”号上的指挥人员从封闭的战斗舰桥移步舰桥外部的观测台,一边呼吸海面的新鲜空气,一边探讨接下来的应战策略。爱尔兰海军特别联络官肯普上校便以请示的口吻说道:“陛下,是否需要通传‘朗福德’号派遣战斗机出击?”
夏树略作思虑:“不出意外的话,敌人这一波空袭只派出少量战斗机护航,我方派遣战斗机上阵既可以削弱对手,又能够影响敌人下一波的排兵布阵。好,给‘朗福德’号发报,令他们派出所余的全部战斗机,并且叮嘱飞行员,如不能在敌机发起攻击前进行拦截,就在敌机结束轰炸后投入战斗。”
待肯普上校传令去了,“黑森”号舰长梅瑟尔撇嘴道:“陛下觉得敌人还会有下一波空袭?按照正常时间推算,我方航空兵现在应该已经飞抵敌方航母上空了,而敌人接连对我们发动两波空袭,再加上这一波,已先后出动战机一百多架,可谓劳师动众,舰队的防空戒备必然受到很大的影响,这可是我方取胜的绝佳机会,难道我们的航空兵会白白错失了这般宝贵时机?”
夏树以哲学论调回答他:“战场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我们应当做最坏的打算。”
梅瑟尔上校还想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一名通讯官匆匆前来报告,说是截获到了本方舰载机的无线电通讯。从通讯内容推断,己方航空部队对敌方航母编队展开了攻击,目前已至少取得击沉两艘、重创两艘的佳绩。
在场军官们闻之大喜,梅瑟尔亦如释重负地挥舞着拳头。
通讯官顺势向夏树请示:“陛下,需要向舰队全体通报这一战报吗?”
夏树不假思索地回答:“第一,此战报是以飞行员的报告为依据,准确度有待考量;第二,眼下战事紧迫,全体官兵需全力以赴,此时通报胜果虽能鼓舞士气,但不免让人分心,所以我觉得晚点宣布也不迟。”
梅瑟尔虽然高兴,但没有忘乎所以,他当即点头以表赞同,然后分析说:“想必这一波敌机的飞行员还不知道己方航母编队已遭重创,他们会按照原定的计划展开攻击。如果我是他们的航母编队指挥官,我会让他们中途调头前去搜寻和攻击敌方航母,而不是让他们徒劳地攻击一支价值有限的增援舰队和它所掩护的运输船队。如此说来,我们的对手应该是个不太懂得变通的人?”
“克劳德·布洛克么?你对他了解多少?”夏树随口反问。
梅瑟尔有些尴尬,他耸了耸肩:“三年前曾有过一面之缘,简单聊过几句,觉得那是一个很随性的人,温和、儒雅、博学,看起来并不像古板的老头子。”
美英舰队的高级指挥官们在夏树这里基本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夏树在战前就已十分熟悉的,例如美国海军的“战争主义者”哈里森·斯坦德利、英国皇家海军的“大炮上将”厄恩利·查特菲尔德还有“名猛人不猛”的达德利·庞德,他们本就是美英军界的活跃分子,而且身居要职,夏树跟他们既有交往,又有关注,夸张一点的说,他们的性格特点、思维方式、个人喜好甚至是一些恶趣味都在掌握之中,对他们的战场决断,夏树不敢说十拿九稳,但基本能够猜对方向。
第二类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比如说脾气火暴的欧内斯特·金、“国家英雄”尼米兹、倒霉的金梅尔还有“蛮牛”哈尔西、“疯子”史密斯、“怪物”特纳等等,他们的发展轨迹或如历史原版,或发生了一些偏离,但总体而言,他们的能力和表现跟历史的描述大致相当,而且在这个时代,他们还大多扮演着相对次要的角色。
第三类,诸如美英航母编队的指挥官克劳德·布洛克上将,夏树与之素无交情,甚至从未谋面,对他们在历史上的战机无甚了解,对他们的认知主要来自于情报部门搜集整理的资料——19世纪中期的大饥荒迫使上百万爱尔兰人逃离家园,以至爱尔兰侨民遍布世界,爱尔兰便利用这一得天独厚的资源发展出一个庞大的、绝无仅有的情报网络,数以千计的专业间谍与数以十万计的非专业耳目在和平时期刺探、搜集科技和商业等领域的情报,战时依从组织的安排各行其是。重新出山之前,夏树花了好几个星期钻研相关情报,以此为基础精心制定了这第一仗的作战策略。
举目眺望敌机来袭方向,天边尚无异样,若不是装备着探测距离原超正常视距的雷达,此时夏树和他的舰队想必还不知道
危险正在逼近。提前预警,近炸引信,再加上行而有效的防空阵型,同盟国支援舰队方能挺过美英舰载机群的前两波攻击。根据各舰统计,高炮弹药消耗皆已过半,因舰体漏损而导动力降低的亦占半数,官兵伤亡已达千人,照此情形,再咬牙抗下一波似乎不成问题,可正如夏树时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战场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一颗炸弹,一枚鱼雷,或是一次错误的判断,一个不经意的疏忽,都有可能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见夏树没有说话,梅瑟尔就着刚才的话题往后揣测:“假设敌方航母编队的指挥权仍掌握在布洛克手里,而布洛克又不是个鲁莽愚钝的指挥官,他之所以发动第三波空袭,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留存了足够的反击兵力,所以无需调回已至半途的机群。”
夏树飞快地反问:“可是那样的话,我们的飞机又怎能迅速取得显赫战果?”
这一下可把梅瑟尔给问住了,优秀指挥官和天才指挥官的区别便体现于此。
从主动性的角度来看,战术策略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应敌而动,针对敌人的动向做相应的部署,一种是先敌而动,利用自己的动向诱使敌人跟进。夏树此次以“腓特烈·凯撒”船团和支援舰队充当诱饵,冒险诱敌,所采用的战术策略便属于后者。当然了,敌人可不是一头被驯服的牛,轻而易举地被人牵着鼻子走,此战尘埃落定之前,他们有很多机会摆脱困境甚至全身而退。与美英先遣舰队交火之初,夏树担心对手见机不妙主动撤退,但敌人却选择了与之正面对决;美英舰载机空袭开始后,支援舰队从容应对,坚定前行,敌方指挥官却未从中察觉出异样;甚至于现在,遭到同盟国舰载机群的第一波猛烈攻击后,美英舰队还有机会保全实力,可他们还在强攻缺乏真正价值的目标。
夏树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克劳德·布洛克,你终究是个理论界的军事专家,分析战例战术头头是道,争权夺利可不手软,打起仗来却毫无灵气,指挥航母作战的能力远不如那些真正精通此道的后辈们,要不然哪还轮得到我来拯救亚速尔战局?
梅瑟尔暗自期待的戏剧性一幕终究没有出现,成群结队的美英战机出现在了视线当中,继而向这支调头东行的同盟国支援舰队发动猛烈空袭。这一波55架战机当中,战斗机果然寥寥无几,由于从爱尔兰辅助航母“朗福德”号起飞的七架ir-29t未能赶在敌机攻击之前抵达,夏树统御的支援舰队不得不面对强度空前的攻击。“瘸腿”的“舍尔海军元帅”号虽然只遭到一小队鱼雷机的攻击,但慢速航行且转向不便的大型战舰实在是太易得手的目标,在舰员们的惊呼下,这艘德国重巡接连挨了两条航空鱼雷,再牛的损管也无济于事了。趁着战舰还未完全解体,舰长果断发出了弃舰命令,四成官兵得以生还。
作为俯瞰视角最醒目的目标,“黑森”号自然成为了敌机再度围攻的对象,这一次它的好运气也差不多用到了尽头,4枚重磅穿甲弹、7枚轻型炸弹不但将它炸得面目全非,还对动力和通讯系统造成了相当严重的破坏,用梅瑟尔上校的话来说,“我们不可能再熬过第四波空袭。”
所幸的是,通过浴血奋战挺过第三波空袭的同盟国将士们不必再面对下一波空袭了,许久之后,销声匿迹多时的同盟国航母编队终于发来战报:先后派出226架战机攻击敌舰队,摧毁美英航母编队80的战力,此战胜利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