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艘航母,两百五十多架舰载机,即便是以1933年的航空技术,这也是一支相当可怖的海战力量,所幸的是,夏树率领的这支同盟国舰队上下皆不知自己所遇到的对手有如此强大的碾压力,加之对敌方先遣舰队取得了一场完胜,各级军官乃至普通水兵士气正盛,所以各舰在敌人的第一波空袭中均有不俗的表现。空袭结束时,仅两艘巡洋舰和两艘驱逐舰受了轻伤,整支舰队依然保持着良好的活力。
不过,没等同盟国官兵好好喘口气,舰载雷达便探知第二波敌机来袭,各舰随之拉响了预备防空警报,留给舰员们的准备时间约有30分钟。在此期间,水兵们搬运弹药,抢修武备,军官们或巡视战舰,或在舰桥静候旗舰指令。
预备防空警报拉响之时,“黑森”号的信号索上依然悬挂着“全体以一号方案御敌”的信号旗,舰队指挥官似乎没有改变迎战策略的打算,这让许多有想法但又不明所以的军官泛起了嘀咕:这是要用一套阵容包打天下?
不知不觉中,时间悄然过去了20分钟,远方天际开始出现成群的黑点,这时瞭望员和雷达操作人员都在做同一件事情,那就是清点敌方战机的数量。很显然,这一波敌机较前一波有增无减,这意味着接下来将会有一场前景难料的苦战。强敌当前,各舰气氛逐渐变得凝重,所有人员皆已各归其位,而此前弹射出去侦察敌情的水上飞机多数都已收回,随着敌机继续逼近,战斗一触即发。
“正面佯攻,两翼包抄?”
在“黑森”号的雷达室里,两名德国军官和一名爱尔兰军官站在雷达操作人员身后察看圆形屏幕,试图通过各种光点的分布和移动状况找出敌人的攻击套路,但如今的飞机不同于战舰,它们有的是全金属结构,有的是铁骨木皮或织物蒙皮,所以雷达只能探知敌机数量,即便距离很近,也难以判断其机型,而组成编队的机型往往决定了这个飞行编队的作战任务和攻击方式,缺少了这些重要的推测依据,他们的论断只能是个人揣测。
经过仔细点算,雷达操作员报出数字:“69架!”
其中一名德国军官立即抓起电话向舰桥报告,而在他通话期间,雷达操作员又报出了左翼18架、右翼22架这两个新的读数,这名德国军官毫不迟疑地一并上报。
另一名德国军官兀自嘀咕道:“敌人似乎想正面强攻啊!”
旁边的爱尔兰海军上尉小声应道:“从前方来的,十之八九是俯冲轰炸机!”
雷达室里的军官们还在做着技术分析,舰桥上部的瞭望台里,瞭望员早已透过望远镜准确判断了敌情——两个中队规模的沃特sb2u“守护者”俯冲轰炸机由正前方飞来,它们的飞行高度超过2500米,这正是进行俯冲轰炸所需的基本高度。
担任前卫的两艘驱逐舰率先开火,高空骤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闪光和烟团,巡洋舰紧接着加入战斗,海面上的隆隆炮声一阵紧过一阵。几分钟的功夫,相继有四架战机曳着黑烟坠落下来,余下的美英战机仍有条不紊地投入到攻击当中。
“注意右舷方向,敌机正在高速逼近……等等,那些似乎是战斗机,难道它们打算用机枪击沉我们的战舰?”
在位于“黑森”号战斗舰桥上部的装甲瞭望塔上,防空指挥官阿尔弗雷德·劳伯少校像是得了自语症的人,不时地喃喃自语,只有在做出决定之后,他才会通过传声筒或者电话线路将他的战斗指令传达到各防空炮位——这艘战列舰共有68处防空战位,囊括双联装副炮、双联装高平两用炮、双联装和四联装机关炮以及双联装的大口径机枪,再加上各式各样的光学测距仪和电子探测器,组成了当前最为强大的海面防空系统。要让这个庞大的系统运转不难,难的是高效率地配属防空火力,最大限度地阻击来袭敌机。
在这方面,劳伯少校可是一把好手。
舰队正前方,二十多架“守护者”迎着猛烈的炮火开始了鱼鹰式的跳水。跟声名远播的德制ju-17相比,它们的操作性和稳定性并不逊色,甚至还装有自动驾驶仪来减轻飞行员在长距离飞行时的疲劳感,但是这款战机的防护性能却不如德国人的俯冲轰炸机——没有防弹玻璃,没有装甲座舱,燃油管路极易起火。在亚速尔群岛之战的前半程,参战的200多架“守护者”损失率达到了72,仅次于英军装备的“旗鱼”式鱼雷轰炸机。美国海军虽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而新的舰载轰炸机还处在试验阶段,眼下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修补“守护者”的软肋,但目前看来效果不是很好。
敌方机群气势汹汹地扑了下来,“黑森”号及其周边的几艘巡洋舰都进入了爆射状态,这些同盟国战舰使用的近炸引信系为静电感应,虽不如后来的无线电近炸引信那样给力,但相较于传统的采用延时引信的弹药已有质的提升,而两艘德国重巡洋舰亦是主炮高昂,以极限射速对空发射榴霰弹。在这场骇人的火网拦截下,几架“守护者”还未来得及投弹便被击中,由于处在俯冲过程中,飞行员根本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其中一架甚至当空炸成了粉末……
眼看前方的防空火力网像是一堵难以穿透的墙,有的飞行员选择了中途放弃,他们匆匆丢下炸弹拉起飞机,有的飞行员则能够克服心中的恐惧坚持到底。从天而降的炸弹在海面激起一团团巨大的水浪,而被攻击的同盟国水面舰艇随之跳起了z字舞,但是跟规避鱼雷攻击不同,它们并不是在有针对性地躲避一颗或几颗炸弹,而是通过海上机动来降低中弹的几率——尽管德国和爱尔兰的战舰在设计阶段就非常重视水平防护,德意志级战列舰更是以抵御500公斤级航空穿甲弹攻击为重点区域的防护标准,从已有的实战经验来看,它们还是很容易在敌方的猛烈空袭中受损,然后因为动力的减损而影响后续作战,甚至于被敌机或敌方战舰击沉。
“糟了!‘舍尔海军元帅’号中弹!”
循着这声惊叫望去,位于“黑森”号右舷前方的德国重巡洋舰尾部浓烟滚滚,炽烈的火舌不断从烟团中窜出,那里不见人影,不见尸骸,却散发出浓烈的死亡气息。
这是海战中最为常见的一幕,也是海战中最为残酷的一幕。
在海战中未尝败绩的夏树并不骄横,他曾目睹过多艘己方舰艇的战沉,自己也几度在战场上跟死神擦肩,这些经历使得他在战斗中能够始终保持较为客观冷静的心态。这时候,他朝那个方向扫了一眼,轻声呢喃到:“若能换来一场决定性的胜利,这样的牺牲是完全值得的。”
“舍尔海军元帅”号是德国海军在爱尔兰标准军礼级重巡洋舰基础上建造的改良型号,以上一场大战中的海军功勋、官至帝国海军部国务秘书的名将莱因哈特·舍尔之名命名。这艘万吨战舰看起来是被一枚1000磅也即454公斤重的航空炸弹击中,这是美制俯冲轰炸机的杀手锏,正面挨上一击可够呛。正如人们担心的那样,它的航速逐渐慢了下来,然后脱离了战斗编队,孤零零地落在了后头。要是敌人的舰载机群改变作战策略,集中火力对它进行攻击,那么“舍尔海军元帅”号肯定难逃一劫,但美英飞行员的眼睛紧盯着海面上那三艘德国战列舰,尤其是体型格外庞大的“黑森”号,它是导致哈特舰队覆灭的元凶,是这里最有可能改变战局的因素,将其重创乃至击沉无疑是最具意义的。
于是,“黑森”号成了战场上的吸铁石,一颗颗炸弹朝它砸落下来,一条条鱼雷朝它疾驰而来。也许只要有一次直接命中,就能彻底改变战斗形势,所以一架架美英战机前赴后继,它们尝试从各个方向突破这支同盟国舰队的海上防空圈,有的在途中被击落,有的离成功仅有一步之遥。
“鱼雷!糟糕!注意脚下,抓牢……”没等这名眼尖的德国军官说完,一阵剧烈的震动便从脚下传来。所幸得到他的提醒,人们有了心理准备,即便没来得及抓住身边的固定物,也不至于在这猛烈的震动中摔得太惨。
爆炸的冲击刚刚过去,便有人大声报告说:“左舷中雷!”
夏树刚刚踉跄了一下,并没有摔倒,确定战舰中雷,他在心里嘀咕说:“该死啊,千万不要打坏桨舵!”
虽然所处的时空不同,夏树从未忘记“俾斯麦”号的教训,所幸德意志级战列舰设计建造时,德国所处的战略环境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基尔运河的战略意义不复从前,新一代主力舰可以摆脱基尔运河的宽深限制,而71的长宽比和103米的吃水深度使之在航速、机动、稳定以及适航性能之间找到了较为合适的平衡点。兴盛的德国造船工业推动战舰设计建造水平的进步,德意志级便采用了比全面防护或重点防护更为优秀的整体防护设计,舷侧主装甲带与主防雷装甲拼接为一体,大大增强了抵御鱼雷攻击的能力。基于这些原因,“黑森”号被一条鱼雷废掉的可能性实际上是大大降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