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阿伯索赫外围战场时,人们赫然发现这里的景象犹如人间炼狱:遍地焦黑弹坑,满目残肢断臂,洼处积满血水,遍野草木无存。
又一轮攻势功败垂成,苦战一宿的英军将士身心皆惫。面对天亮后数量激增的伤亡,指挥官不得不放弃速战速决的企图,由阵地进攻转入相持,这给了联军登陆部队极为宝贵的喘息之机。士兵们修整工事,巩固防守,后续登岸部队整连整营地加入战线,惶惶不安的军心得到了稳固,而在阿伯索赫近岸海域,“侧舟侧畔千帆过”的壮观场面让每一个目睹者禁不住热血沸腾……
“暴风中队全体注意,我们已接近轰炸区域,附近空域有交火迹象,注意警戒!”
这段承载了通讯信息的无线电波发自一架单发双翼双座、机身标有三叶草徽标的战机,两名年轻的飞行员坐在棚型舱盖闭拢的座舱里。前者一边使用机载无线电,一边以警惕的目光扫视前向区域,后者全神贯注于后方视野,双手牢牢把控着后向机枪。
在这架战机周围,三十多架同型号的飞机排成两个大的人字形编队,机腹下各挂一枚短雪茄状的中型航空弹,每侧机翼挂载两枚短小圆滚的轻型弹。这些杀气腾腾的战机便是由爱尔兰皇家飞机制造厂研发制造的ik-20轻型轰炸机,其名气远不如德意志航空公司的ju-30,但一说起绰号“箭鱼”的ik-20t舰载机,许多人都会记起四年前轰动全球的爱荷达号沉没事件。尽管这一几乎引爆世界大战的事件迄今尚无公论,但人们普遍相信,击沉美国战列舰“爱荷达”号的元凶就是爱尔兰援助墨西哥基督抵抗军的“箭鱼”,而且飞行员极有可能是爱尔兰人。
两个中队的ik-20以平稳姿态飞行在海平面两百多米的高度,再有那么几公里就将抵达预订的轰炸区域。就在这时,无线电通讯频道里传来一声惊呼:“右上方发现敌机!”
端坐于驾驶舱中的爱尔兰飞行员纷纷抬头张望,只见几个铅色的影子从高处俯冲下来。以轻型轰炸机的性能特点,四散闪避是此时的最佳选择,但己方的护航战机已经迎头而上,两名中队指挥官不约而同地嘱咐僚属保持队形。
在科恩半岛,争夺战场制空权的战斗未分胜负,加之前一天的教训深刻,联军向科恩半岛派遣轰炸机时,护航战斗机的比例至少是一比一。此刻出现的几架敌机看起来不足为患,然而空战的变数往往多过于陆战和海战,两倍于对手的护航战机没能保证己方轰炸机的绝对安全——只见一架英军单翼战机就像是足球场上的盘带高手,左摇右摆地闪过爱尔兰战斗机的阻截高速俯冲下来,紧接着传来一阵炒豆子般的机枪声。电光火石之间,一架ik-20被连串子弹击中,发动机位置冒出滚滚黑烟。片刻过后,它再也无法维持平稳飞行,机身一歪,失速坠向海面。
一击即中,宛如砍瓜切菜,英军战机的犀利表现给了心怀忐忑的爱尔兰轰炸机飞行员们当头棒喝,后座机枪奋力嘶吼,然而它们的火力在这架灵活穿梭的英军战斗机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轰炸机飞行员们的耳机里适时响起指挥官的声音:“保持队形!注意掩护!”
刚刚被击落的飞机留下了一个空缺,除此之外,飞行编队仍然维持原状,但这些初上战阵的飞行员们此刻紧张极了,他们很担心这个致命的敌人会给他们带来更多的损失,保持队形意味着跟战友们同生共死——而不是搏一搏个人运气。
所幸的是,爱尔兰空军的精英路线让他们在战争伊始就有足够的优秀飞行员投入一线,两架护航战斗机迅速前来补位,在它们的凶狠追猎下,刚刚那架英军战斗机只有躲闪之力,岂有机会再来攻击轰炸机编队?
经历了这个小插曲之后,两个中队的ik-20很快飞抵战场空域,并按预定计划将飞行高度降低至五十米左右——十层楼给人的感觉很高,但当飞机以这样的高度飞行时,无论是它清晰的外观、扬起的气流还是响亮的发动机轰鸣声,都将给地面上的人们带来强烈的感官刺激。
以战术轰炸机进行低空和超低空轰炸绝非某位联军指挥官一时脑热的想法,而是从20年代早期兴起的新战法,同盟国阵营和美英联盟皆有不少身居高位的推崇者,所以德、爱、英、苏、日、美等国相继研发装备了符合低空轰炸要求的轻型轰炸机,这其中尤以德国的ju-30“轻弩”最负盛名。因受威廉皇储青睐,至战争爆发时,德国空军已列装两千九百多架ju-30,是单型号装备数量最多的轰炸机,而且与众不同的是,许多ju-30大队跟陆军的常备兵团形成了半固定的关联,在日常训练操演中扮演着类似军属重炮群的角色。战争爆发首日,在联军部队登陆科恩半岛之前,成群结队的ju-30便在战斗机的掩护下轰炸了雷德林和阿伯索赫,而从之后的战斗情况来看,这次低空轰炸效果斐然。
“没有看到敌军进攻部队,他们已经撤退了吗?”
“没看到一个英国兵的踪影,倒是有很多一动不动的战车,不知道它们是否被彻底击毁。”
“不去管它们,我
们的目标是那些活着的英国士兵,他们应该在战壕里……是的,我想我看到了,前面的战壕里有很多人……大家注意南北走向的战壕,它是我们昨晚丢失的防线,现在已被英国人据为己有,我们沿着战壕飞行,然后投弹、扫射、撤退,小心地面火力!”
无形的电波在战场上空穿梭往来,两个人字形编队逐渐调整成为不完全规则的飞行纵队,当它们逼近那条弯弯曲曲且布满弹坑的堑壕时,来自地面的枪弹迅速变得密集起来,但是处于低空飞行状态的战机不像在中高空翱翔那样自由自在,每一个动作都必须小心谨慎,否则还没被敌人枪炮击中就有可能自行坠毁。
领头战机率先飞抵堑壕上空,没等它开始投弹,便有连串子弹射中了它的机身和机翼,甚至有几发打在机腹下方的航空炸弹上溅射点点火星,这样的情形不禁让人捏了一把汗,但跟绝大多数以低空轰炸为主要作战技能的轻型轰炸机一样,ik-20的防护设置很有针对性,从下方射来的普通枪弹几乎不太可能击穿它的发动机、驾驶舱以及油箱部位,其余位置的贯穿伤通常都不致命。
驾驶战机在枪林弹雨中穿梭,爱尔兰飞行员们既艘满怀豪情,同时又感到心惊胆战。带着这样的矛盾心理,他们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完成了投弹——150公斤的航空炸弹能够让方圆三四十米范围内的生物非死即伤,50公斤的航空炸弹可以把蜷缩在堑壕中的整排士兵送去天堂,它们不断在英军阵地制造一个又一个圆形的“真空区域”。
爆炸威力是如此强劲,投弹后迅速拉升的飞机在空中都有明显的颤感。
拉起的过程中,每架ik-20的后射机枪手都不失时机地开了火,大多数人打光了整个弹鼓才肯作罢。接着,这些爱尔兰轰炸机迅速爬升至五六百米的飞行高度,收拢队形,向西返航。重新编队之后,飞行员们惊喜地发现,在这次看似险象环生的低空轰炸中,他们的损失率居然还不到百分之十!
所谓站得越高看得越远,回首俯瞰战场,轰炸机飞行员们对战场格局走势有了更加客观的了解,其实那些挤在堑壕里的英军步兵并非最理想的打击对象,部署于战线后方的野战炮兵以及那些可能用来集结部队、囤积弹药的树林才是最具价值的轰炸目标。
机群还未脱离战场,通讯频道里又传来了新的警告:“一队英国战斗机从后面追上来了!我们的护航战斗机在哪里?”
随行的护航战机没能及时出现,好在迎面飞来了几架采用灰绿迷彩涂装的单翼战斗机。它们的翼展看起来不比ik-20这样的双翼轰炸机短,机身造型宛若一把锋利的梭镖,而且前起落架是收起的,气动性能明显较早期战机好很多。
“是德国空军的福克g-51!”通讯频道里有人兴奋地叫了起来,“万岁!”
“来得正好!由他们去对付英国战斗机,我们继续爬升,全速撤离。”中队指挥官下令道。
得益于优异的设计性能,德军的福克g-51在战场上显得游刃有余,但它们终究不是万能无敌的存在,而那些尾追前来的英军战斗机看来是带着强烈的报复之心,它们仅以部分兵力缠住德军战机,余下的不顾一切拼命追赶。几分钟之后,护航的爱尔兰战机赶到,但能够返回爱尔兰的ik-20已经少了6架——没有绝对的制空权,战术轰炸机的每一次出击必然要冒极大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