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虚弱的权杖

1915年6月9日出版的《纽约每日时报》,头版头条大篇幅刊载了名为《德意志圣徒》的传记式文章,详细记述了爱尔兰王位候选人、霍亨索伦家族的约阿希姆王子。自英联邦国家与同盟诸国签署停战条约以来,这份在美国拥有颇高知名度的正统刊物已连续一个多星期专版刊登在这场战争扮演重要角色的领袖级人物,站上世界之巅的德皇威廉二世当仁不让地占据了第一位,其后是千年帝国的守护者奥皇弗朗茨·约瑟夫一世,伊斯兰世界的强大统治者奥斯曼苏丹穆罕默德五世,失意领袖英王乔治五世,刚毅不屈的法国总统普恩加莱,南斯拉夫之魂塞尔维亚国王彼得一世,而影响力较小的参战国领袖,例如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一世,保加利亚国王费迪南一世、意大利国王埃马努埃莱三世,还有在远东和太平洋地区日渐崛起的日本,则被忽略而过。

尽管这场空前残酷的战争使得近两百万人失去了性命,超过七百万人受伤,数以千万计的平民流离失所,造成的经济损失更是一个让人非常吃惊的天文数字,但远离欧洲战场的美国民众对这些决定战争进程的大人物只有浅显的了解,甚至有很多人会说错他们的名字,如今战争大幕渐渐落下,大西洋上不再危机四伏,封冻的贸易正在复苏,美国人开始以好奇的心态审视这些挥手间就能让成千上万士兵奋勇冲杀的统帅们,因而《纽约每日时报》的人物系列一经推出,很快就受到了市场的热捧。这个任务系列的出场排序显然是按照美国人理解的重要程度,所以紧接着登上这份报刊的是毛奇家族的又一传奇——德军总参谋长赫尔穆特·冯·毛奇,还有德国远洋舰队之父阿尔弗雷德·冯·提尔皮茨,以及法兰西的战斗旗帜加利埃尼,而第十个呈现在美国人眼前的“人物”被冠以了“德意志圣徒”这样一个颇为奇特称呼的约阿希姆王子。当生活平淡的美国人意识到这个被爱尔兰人选为新领袖的德国皇室成员年仅25岁,却集天才造舰工程师、成功的企业运营者和商业领袖、杰出海军将领、一流陆战指挥官等多个角色为一体时,不禁对这样的人生大赢家佩服得五体投地,要知道《纽约每日时报》是一份严肃、庄重、富有教养的报纸,它的新闻报道能够站在较为客观的立场,措辞方面也少有主观成分,但真正的人格魅力并不会因为字眼的刻板而被掩盖住绚烂光芒。这样一位单身未婚的钻石王子,自然成为了无数异性的梦中情人,由于报刊上的黑白插图只能让人们依稀辨认出他的身形样貌,那些往日里并不很受欢迎的德国人由此成了纽约社交场合颇受追捧的对象,如果他们能够拿出一张约阿希姆王子的照片,那么即便是在宴会结束之后,他们也会不断迎来访客……

在大西洋彼岸,夏树过了一段时间才得知自己在美国成了家喻户晓的偶像人物。从前要顾虑威廉皇储的想法,能低调则低调,现在情况虽有不同,但他依然不愿以过分张扬的姿态示人,何况这个时候他并没有踏踏实实地坐上爱尔兰王位,而是继续顶着王位候选人的特殊头衔。原因无他,在英联邦国家与同盟诸国签署的伦敦停战条约当中,英国承认爱尔兰的独立地位,却得以在爱尔兰东北部的拉干河流域保留了一块飞地——以贝尔法斯特港为中心,面积约4000平方公里的土地保留在了英国版图内。对于这样的结果,身为霍亨索伦家族成员的夏树有心无力,真正责任不在于德皇和他的重臣,要怪只能怪英国人太狡猾,他们抓住的是国家利益至上这个无人可敌的金科玉律。即便是让夏树坐在德皇的位置上,面对英国人拿出来用于交换爱尔兰一隅的瑰宝——香港的租借权,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此时的香港已是南中国贸易的重要转口港,居住人口达到了50万,经济和军事的战略地位远超青岛,是德国势力重回远东的绝佳踏板。之前的谈判中,英国只愿意割让其在非洲和南太平洋的殖民地,提供战争赔款以及限制海军规模,真正让德国人垂涎的砝码都用作后手。待到双方签署停战条约之后,乍看起来德国及其盟友获得了丰厚的战争报偿,实际上却没能利用军事上的优势地位最大限度地争取利益,英国人的情况恰好相反,他们作为战败方,充分利用政治外交手段保住自身的核心利益。

本土安全是一个国家的绝对核心,只要控制了以新教徒为主的爱尔兰东北部地区,就算不考虑爱尔兰议会与王位候选人之间的约定,英国也能够轻易制约爱尔兰,使之在未来可能发生的两国冲突中处于被动位置。

爱尔兰拿不出任何好处让德国人放弃香港而保全爱尔兰的领土完整,哪怕是约阿希姆王子与德皇威廉二世之间的这层父子关系也无济于事。意识到这一点,夏树放弃了无用的抗争,转而向德国政府索要“违约”的补偿。在停战条约签字生效前,爱尔兰王国与德意志帝国在原有协定之外签署了一份密约。根据这份密约,爱尔兰海军将获得名义上归属奥斯曼土耳其的“冯·德·坦恩”号战列巡洋舰和“布雷斯劳”号轻巡洋舰,德国政府则用两条新造战舰补偿土耳其人,这种巧思异想的置换正好可以绕过英国人用整个马尔维纳斯群岛换来的德国不向爱尔兰出售现役主力舰的协议条款,而且德国人在密约中

允诺,战后十年,“冯·德·坦恩”及“沙恩霍斯特”、“格奈森瑙”的维护费用都将由德国政府一力承担。

除去东线战场的对峙,战争最激烈的地区终于重归和平,各交战国互遣俘虏,按照条约内容勘界立桩,调整部署,裁撤军队。籍由停战条约的庇护,新生的爱尔兰王国短期内不必担心英国的军事干预,缺乏内政经验的党派领袖和骨干们得以在相对宽松的环境下摸索治国之道,大批德国顾问和退休官员的到来也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他们的压力。

要将鱼龙混杂的爱尔兰独立武装改编成为现代化的职业军队,小打小闹的调整难有成效,基于爱尔兰与德国的同盟关系,夏树以部署在爱尔兰的数万德军精锐为依托,将爱尔兰志愿军、爱尔兰自由军、爱尔兰革命军这些各自为阵的武装部队打散重编,然后对重编部队进行筛选,最终只保留六万八千名官兵。军制上,爱尔兰陆军基本仿照德国陆军编制,每个步兵师辖2个步兵旅、1个炮兵团以及直属骑兵连、工兵连、独立辎重部队等,每个步兵旅包括2个步兵团,每个步兵团包括3个步兵营,每个步兵营包括4个步兵连和1个机枪连,武器装备的标准也基本达到了德军一线部队的水平,但这并不意味着六万多名爱尔兰士兵能够发挥出同等数量德军部队的战斗力。培养军官和士官的军事学院很快在德国人的帮助下正式建立起来,扫盲课程也直接搬进了爱尔兰军队的基层营连。

爱尔兰的海军和空军紧跟着陆军建立起来,被排除在德国海军主力舰范畴之外的两艘沙恩霍斯特级装甲舰以转让的方式成为了爱尔兰海军的基石,随之划入爱尔兰海军的还有2艘轻巡洋舰、12艘大型鱼雷艇、12艘潜艇、40艘巡逻炮舰、40艘高速鱼雷艇、30架水上飞机。从纸面数据来看,爱尔兰海军从无到有,一下子跨过了三流海军行列,实力接近甚至达到了一些二流海军强国,侦察机、战斗机、轰炸机一应俱全的爱尔兰空军更是拥有傲视大多数国家的强大配置。虽然德国和爱尔兰双方均未公布这些武器装备的交易内幕,可明眼人都知道,这跟德国皇室出身的爱尔兰王位候选人有着莫大的关系,将其称之为“政治嫁妆”也不为过。

有军队才有国防,而国防又不能仅仅依靠军队。举起王位候选人的权杖之后,夏树很快履行了自己当初的承诺,大批生活物资和机器设备从德国运来,有些是两国协定的无偿援助,有些则是夏树用自己在德国的私人产业换购而来,正因如此,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国家层面的战略布局。原先的爱尔兰首府都柏林位于东部海岸,距离最近的威尔士海岸仅有百余公里,这样的位置有利于对英贸易,也促成了都柏林在爱尔兰独一无二的规模和地位,但爱尔兰成为一个独立国家之后,这样的地理位置等于将首都置于对手的炮口下,时时刻刻受到对方的挟制。爱尔兰独立战争期间,都柏林多次沦为战场,大多数建筑以及城市设施化成废墟,八成以上的市民也都四散逃难,离开了这座城市。在激烈的争论声中,夏树以坚定立场做出决定:将爱尔兰王国的新首都设立在背对不列颠、面朝大西洋的利默里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