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下,轻机枪手迪米尔·胡克的灰色军服已被汗水给打湿了,他嫌皮质的尖顶头盔太热,干脆把它摘下来挂在背后,并将袖子高高挽起,配上高大魁梧的身形,硬朗气质尽显。
铁路桥对岸的法军士兵,数量没有先前埋伏在这边河岸的多,但多数重机枪都部署在了对岸,法国人现在只需要死死封锁住桥面通道,便能有效阻挡德军突击部队的进攻。桥面上,两辆胡伯特-13缓缓向对岸推进,坐在战车里面的战斗乘员得到装甲的保护,但跟在战车后面的海军步兵们可没那么好运了。他们尽量紧贴着战车尾部,以避开对岸射来的枪弹。法军的机枪火力虽然相对集中地布置在对岸桥头,步枪手们却是沿河岸排开。随着德军战车离对岸桥头越来越近,离桥头较远的法军斜向开火,不断射杀战车后面的德国步兵。
看到前面的弟兄一个个倒下,胡克又怒又恨,他不断用点射回击法军步枪手,但这就像是厕所里拍苍蝇,感觉拍死了不少,可还是有很多在眼前转悠。
才一转眼的时间,胡克就已经打完了两个弹匣。因为对岸不时有枪弹射来,他和他的弹药手都趴在地上,尽量压低身形,然而在换弹匣的时候,弹药手不得不稍稍抬起头和身子,结果,第三个弹匣还没装好,对面飞来的子弹不偏不倚地射中了他的脑袋,红的白的瞬时溅了胡克一脸。
这个硕壮的汉子非但没被吓懵,反而像是受了伤的野兽,眼睛里简直能喷出火来,牙齿也咬得咯咯作响。他从阵亡的同伴手里捡起弹匣,单肘撑地,扭着上身将它装进弹匣座。在这期间,几发子弹从他身边擦过,他却视若无睹。换好弹匣,他用宽厚的肩膀紧抵枪托,照着对岸那些隐约露出顶边的蓝帽子一梭一梭地扫射!
与此同时,双枪射手费尔里希正带着他的步兵们沿铁路桥东侧的维修通道向对岸推进。比起走桥面的同伴,他们稍稍要幸运一些,因为维修通道的位置较低,河岸对面的法军士兵需要压低枪口才能打到这里,维修通道两侧的铁拦也替他们挡了不少子弹。饶是如此,费尔里希手下的士兵还是在不断减员,阵亡者往往闷声不吭,受伤者的哀嚎像刀子一样刺痛费尔里希的心,他恨不得一下子就能跳进法军的射击掩体,左右开弓,三下五除二地将那些法国士兵统统干掉,可现实是他只能跟着友邻班排的同伴小心翼翼地匍匐前进。
眼看离桥对岸还剩二十来米,费尔里希觉得似乎可以用一次快速突击冲过桥去,可就在这时,左前方的河岸接连打来精准而致命的子弹,他眼睁睁看着前面的步兵一个接着一个被击中,缓慢的推进完全停滞下来,别说是突击,自己的小命随时可能丢掉。
费尔里希想过自己会在这场战争中死去,死于炮火、机枪、刺刀种种,可真正到了面临死亡的时刻,心里却涌起了非常强烈的求生欲望——他刚刚才体验到取得战斗胜利的快意,后面还有一个接着一个的胜利荣誉等待他去摘去,他不想就这样死在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而且是在连对手长什么样子都没有看到的情况下……所以,他努力搜寻着那个该死的法国枪手,并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一丛墨绿色的灌木后面。没有片刻的迟疑,他飞快地抬起右手,单眼瞄准,打开这支毛瑟手枪的枪机保险,以一秒一发的速度打出五发子弹。
顷刻,那丛灌木枝叶一摇,子弹飞射而来,只差两厘米就把费尔里希给爆了头。
左侧脸颊顿时被子弹激起的碎屑割得辣辣生疼,但费尔里希完全顾不上这些,他右手稳稳握住枪,以同样的节奏再射五发子弹,然后飞快地将左手所持的毛瑟手枪交到右手,以相同的方式连射八枪,只留了两发子弹在枪里。费尔里希心里清楚,那名法国射手若是不死,以他的准头,自己就难逃一死了。
紧张窒息的气氛下,一分钟就像一年那样漫长。
费尔里希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团灌木,在煎熬中等待着命运的宣判。后面的德军官兵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厉害的法国射手,机枪子弹反复扫过那丛灌木及其周边位置。过了许久,那团灌木丛后面未再有子弹射出,但费尔里希仍不敢大意,他很谨慎地匍匐向前,挪到了一名阵亡的同伴身旁,以他的遗骸作为掩护,给打空了的那支毛瑟手枪装上子弹。
见来自左前方的致命威胁暂时消除了,费尔里希身后传来军官的催促,几名海军步兵连忙起身,只见他们拎着步枪,弓着身子,像猫一样迅敏地快跑几步,一听到对面响枪就马上匍倒,端枪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班里仅存的两名步枪手从身旁越过,费尔里希转头看了看,机枪手的手肘就贴着自己的脚跟,架着麦德森轻机枪等对面的法国佬冒头。随着第2海军陆战旅所属部队的陆续加入,聚集在桥东岸的德军进攻部队已对这里的法国守军形成压倒性的数量优势,尽管法军的两门野战炮占据理想位置并挟射程之利,桥西岸的法国守军还是被德军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阻击火力越来越弱。
费尔里希无心感怀死里逃生的玄妙,他知道,唯有取胜才能彻底摆脱险境,于是左手一挥,低吼一声“进攻”,猛然爬起身往前冲。有了旗帜的带领
,步兵们的士气顿时为之一振,缓慢推进的队伍陡然加快了节奏。
眼看登上河岸的台阶就在眼前,费尔里希眼角余光突然瞟见一小团异样的硝烟,他扭头一看,惊得差点魂飞魄散:两个桥墩之间吊着一根哧哧燃烧的导火索!
循着导火索,费尔里希很快找到了它行将引爆的爆炸物——几个木箱扎扎实实地堆在桥墩根部。若里面装的都是烈性炸药,足以将这座桥墩连同周边的桥面炸飞。
走维修通道可抵桥墩,但要到炸药位置还得沿着竖梯往上爬两米。时间紧迫,费尔里希来不及通知同伴们,可他刚到桥墩旁,一梭子弹扫来,他只觉大腿一麻,下意识地摸去,满手都是鲜血。
这时候,班里的一名步枪手跟上了他的步伐,尽管攀爬竖梯随时可能送命,眼前的形势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见费尔里希腿部受伤移动不便,这名勇敢的海军士兵将步枪往旁边一放,毅然沿着焊在桥墩上的固定竖梯往上爬。费尔里希靠着桥墩坐了下来,朝对岸的法军机枪掩体啪啪射出两枪,丢下打空了的毛瑟手枪,双手握着装满子弹的那把,明知自己的子弹无法穿透机枪掩体的堆土,依然瞄准了连连开火。转眼之间,勇敢的德军士兵爬到了桥墩根部,他从身后抽出工兵铲,一下就砍断了导火索。
在这座桥墩之上的桥面,一辆胡伯特-13刚刚被法军野战炮的炮火击中,炮弹没有击穿车体装甲,而是击毁了它的右侧诱导轮,使之失去了移动能力。数十名海军步兵跟着仅有的一辆胡伯特-13推进到了桥头位置,再往前二三十米就是法军堑壕了。法国人虽然没料到德军会在这个时候以海军陆战部队猛攻亚眠,但看得出来,守军指挥官平日就做足了功课,他的士兵在这里挖设了足以抵挡普通野战炮轰击的步兵堑壕,构筑了土木结构的机枪掩体,并把附近几栋坚固的房屋改造成了小型防守据点。
为了拿下这场战斗的胜利,攻取法军阵地是非常关键的一环。海军步兵们开始抛掷木柄手榴弹,手劲大的能够将它们直接丢进法军堑壕。擎着进攻大旗进入战争的法国军队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到了攻击性武器的研发和装备上,手雷和重炮一样被视为是防御性武器,配发给前线士兵的手雷数量稀少。面对德军士兵投出的手榴弹,桥头阵地里的法军士兵没办法用相同的方式还击。一连串的爆炸过后,他们的正面阻击火力近乎停滞。
随着军官一声号令,跟在战车后面的德军士兵们一鼓作气地往前冲,可他们刚刚冲出桥头便遭到了法军野战炮的直接轰击。在榴霰弹的密集打击下,冲在最前面的二十多名海军步兵竟有十五、六人惨遭杀伤,榴霰弹里爆射出的钢珠打在胡伯特-13正面,居然也留下了好些个凹坑。看到己方的步兵惨遭屠戮,德军战车成员怒不可遏,他们将炮管摇到最大仰角,向法军野战炮所在位置射出愤怒的炮火。
不少德军士兵俨然是被榴霰弹的可怕杀伤场面给吓懵了,趴在地上不敢前进,只有七八名海军步兵勇猛异常地继续往前冲,而在冲进法军堑壕之前,他们竟只有一人被敌人的枪弹击倒,余下的人毅然进入到情况不甚明了的法军阵地。受此鼓舞,又一群德国海军步兵在几名军官的带领下勇不可挡地向前冲去。他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和走钢丝的心态完成了从桥头到法军堑壕这一小段死亡路程,而一旦打起近战,装备较多自动和半自动武器的德国海军步兵将开启他们的无敌模式,将法国守军彻底逐出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