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东线赴任之前,兴登堡与鲁登道夫互不相识,甚至未曾谋面,而当他们抵达东线之时,那里的形势仍在恶化。随着俄国第2集团军的到来,德军在兵力上的劣势愈发明显。第8军团各部筑壕据守,试图阻挡俄军进攻,但俄国军队并非如传言那般不堪,十年前的日俄战争给了他们很多教训,使得他们现在的战术策略要比法国人聪明不少。为了攻破德军的野战阵地,俄军士兵们在阵地上埋伏了一夜,黎明前又匍匐前进了一百码。进攻的信号发出后,他们通过三次冲锋拿下了最后的六百码。德军机枪开火了,他们就趴倒在地,然后再蜂拥而上。他们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起伏前进的。当白军装上衣的俄国步兵挥舞着明晃晃的刺刀,浪潮一般地冲过来时,德军从堑壕里爬了出来,丢下机枪逃了。
接下来的两天,俄军的进攻势头由于后勤供应的问题而减缓下来,在各兵团司令而非新任军团司令和参谋长的努力下,东线德军稳住了阵脚,小毛奇从西线抽调的两个兵团也已上路,形势终于有所好转。这时,德军又意外截获了俄军有关部队位置和作战部署的电报,发现俄国的两个集团军相互脱节,首尾不顾。于是,鲁登道夫迅速发布了进攻命令,决意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举扭转东线局势。
8月的最后几天,德俄两军在东普鲁士的丰饶土地上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厮杀。七十多公里宽的战线上,双方投入数十万将士和上千门火炮。战斗伊始,双方都试图用进攻打垮对手,德国军队的部署、调动和联络虽然还有一些问题,但俄国人在这方面的问题更加糟糕,德军很怕在重炮的支援下占据了上风,他们的骑兵、步兵、马曳重型野战炮的炮兵穿过村庄和森林,跨越湖区和田野,前进,不断前进。
德军的进攻很快收到了成效。一开始是第6兵团,然后是第13、第23和第1兵团,俄军一个又一个主力兵团被击溃,士兵们仓皇后撤,风声鹤唳,向德军投降的人越来越多,一队队被赶往后方的俘虏甚至堵塞了德军前进队伍的道路。俄军的整条战线乱作一团,野战指挥官们不知部下所在,参谋人员的车辆到处飞驰,而指挥部的命令前线要么收不到,要么为时已晚。就这样,俄国第2集团军被人数并不占优的德军第8军团击败了,阵亡、被俘以及失踪人员超过了12万,缴获的俄军火炮达四百多门,马匹数以千计。
尽管德国军队打赢了东普鲁士战役,但东线的形势仍对同盟国十分不利,德军的胜利弥补不了盟友的沉重损失——就在东普鲁士战役进行的同时,奥匈帝国以两个集团军群进攻俄属波兰,结果被俄军杀得大败。战至9月1日,奥匈帝国第3集团军已经崩溃,第1、4集团军后路被断,处境岌岌可危,如果失去了这些精锐的主力部队,奥匈帝国将难以抵挡俄军的攻势,俄军完全可能长驱直入,占领加利西亚和匈牙利平原,迫使奥匈帝国退出战争。
这么说来,威廉二世已经在考虑向不争气的盟友提供包括战车部队在内的强力军援,帮助他们抵挡俄国军队的进攻?夏树在心中盘算着。
见夏树迟迟没有应声,威廉二世只好兜出自己的想法:“海军战车部队的战斗素质无可挑剔,为了方便指挥调度,陆军希望能够尽快建立自己的战车部队,计划是先组建20个战车中队。”
仿照二战时期的德军坦克部队编制,夏树将海军的战车试验大队编成4个战车中队,满编的中队应配备22辆战车。由此计算,组建20个中队需要440辆战车,以每月20辆的成产速度,全部供应陆军也需要将近两年的时间。
没等夏树开口,威廉皇储便说:“等有了这20个战车中队,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横扫任何一个欧洲国家,到时候没有人再敢对德国妄加指责。”
如果德国军队在战争爆发时就已经拥有了440辆战车,哪怕全部是轻量级的“胡伯特13”,色当日的纪念庆典完全在去巴黎举行了。以德国的工业实力,在1914年以前大量制造轻型履带战车是完全可行的,夏树之所以没有让这种情况出现,首要考虑便是技术保密。
综合国力的差距摆在那里,要是拼军备竞赛,同盟国肯定搞不过协约国。
为此,夏树打着拖拉机工厂的幌子,干着研发生产履带战车的项目。有戴姆勒的发动机和弗里德里希船厂的装甲武器做后盾,扩大生产规模并非难事,而且海军战车试验大队的长时间测试、训练、操演也已经为战车部队的批量组建打下了实践基础。若是不惜代价地进行突击生产,最多5个月就能够制造出440辆战车,再加上两三个月的训练,到了1915年秋天,德意志的钢铁洪流就将是真正的无人能挡了。
但如果真那样的话,德国的飞机产量必然受到很大的影响。
因为握有主动,夏树不慌不忙地说道:“如陛下所愿,我们将尽力扩大战车的生产规模,而且相对优先地供应陆军部队。要是每个中队先配备10辆战车作为骨干力量,那么,前三个月可以组建起10个中队,另外10个中队则只需要两个月,然后逐步补齐每个中队的缺额。”
“这么说
,我们组建起第一批战车部队最快需要半年时间?”
威廉二世虽未在言语中透露自己的预期情况,但他的表情告诉了夏树,这样的结果并没有让他十分满意。
夏树有些意外,按说目前的西线形势是德军占据上风,只要顺利干掉法国,转过头来击败俄国简直没有悬念,德国皇帝为何急于组建一支强大的钢铁之师?
威廉二世不愿多说,夏树自然不好当面追问。等到皇帝走开之后,他向威廉皇储打听情况,这才知道卢万的一把大火把德国推到了世俗道义的对立面。
卢万是比利时中部的一座城市,距离首都布鲁塞尔不到30公里。这座城市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十三世纪因呢绒贸易而兴盛,1425年建立了比利时的第一所大学,这里的图书馆藏书二十三万卷,其中有七百五十份中世纪的手稿和一千多册古版书,是世所罕见的收藏品。
卢万刚德军被占领时,一切都很平静。商店照样开门营业,德国士兵也规规矩矩地付钱买东西,甚至在理发店和普通顾客一起排队等着理发。然而仅过了一天,一名德国士兵在城内被隐蔽的枪手射伤了大腿,城内形势骤然变得紧张起来,几名比利时官员被捕作为人质,德国军队加强了戒备。又过了一天,前线的德军部队被比利时军队发动的突袭击溃,败兵撤到了卢万,当晚城内发生了严重的枪击事件——德国人声称是比利时平民向他们开火,又说是平民在屋顶上开枪向比军发信号,但比利时人声称是德国兵在黑暗中自己打自己。在这震惊全球的事件发生之后,特种法庭对肇事的原因进行了成年累月的调查,德国的控诉遭到比利时反诉的驳斥。究竟是谁打谁的问题始终没有定案。这反正与后来发生的事件无关,因为德国人火烧卢万,不是作为对所谓比利时人的不轨行为的惩罚,而是作为对他们所有的敌人的一种威慑和警告——一种在全世界面前显示德国威力的姿态。
卢万被焚的消息早已传开,被赶出来的那些吓得不知所措、哭哭啼啼的难民们,向人们诉说着德军逐条街纵火和野蛮地抢劫、不断抓人、杀人的暴行。8月27日,当时正在比利时的美国记者理查德·哈丁·戴维斯乘军用火车来到卢万。德国人把他锁在车厢里,那时大火已烧到车站对面的大街,所以他可以看到一排排房子熊熊燃烧。
8月28日,美国公使馆的一等秘书休·吉布森在瑞典和墨西哥的同僚们的陪同下,去卢万亲自察看了情况。墙黑木焦的房屋还在燃烧,路面发热,灰烬遍地;到处躺着死马死人。许多尸体已经发肿,显然已死了好多天。各种毁坏了的东西以及家具、瓶子和撕破了的衣服扔在四处的灰烬里。德国第九后备兵团的士兵有的喝醉了,有的紧张不安、愁眉苦脸、满眼血丝。他们从一幢房子跑到另一幢房子,破门而入,抢着贵重的东西,口袋里塞满了雪茄烟,然后挥舞火把。
卢万的大火成了比利时政府公开抗议的主题,美国公使馆也作了官方报道,当烈火还在熊熊燃烧的时候,就已引起整个世界的愤怒声讨。外国报刊以大量篇幅登载着难民亲眼目睹的种种事实和记者们所作的报道。《纽约论坛报》在戴维斯的报道上面列了一条醒目的大标题:《德国人洗劫卢万;妇女、教士遭枪杀》,在《柏林证实在卢万的恐怖行为》的副标题下,刊登了德国驻美使馆散发的一份柏林广播声明,说是由于比利时平民不顾信义的袭击,卢万才受到全城毁灭的惩罚——德国人想以此恐吓世界,诱使对手屈服,结果却反而使很多人深信他们有一个与之不能和解、不能妥协的敌人。
比利时几乎唤起了整个世界来反对德国。
“我们别无选择,唯有取得最终的胜利,才能得到全世界的尊重。”威廉皇储模仿着德皇的口气,“必须废除德国毗邻国家的中立,结束英国在世界事务中令人难以容忍的霸权,肢解俄国,满足这些条件,战争才会结束。即便战争结束了,我们也必须保持警惕,时刻提防欧洲国家像当年对付拿破仑一样联合起来反对德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