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一抹残阳消失在天边,海面上的光线逐渐黯淡下来。刚刚用过晚餐,夏树独自在“国王”号的舷侧甲板吹风。这时候,在舰队周边实施侦察警戒的舰载机像归巢的鸟儿一一返回“俾斯麦”号。远远望去,宽大平直的飞行甲板上到处是忙碌的身影。
毫无疑问,航空母舰是比潜艇、高速鱼雷艇更具战略意义的海战武器。在航空技术和舰载机械还不够发达的情况下,夏树巧思善工地对这样一艘即将退役的老式巡洋舰进行了改装,以小型双翼机搭载超轻型鱼雷的尝试也取得了非常理想的成效,加上战前的严格保密举措,“俾斯麦”果然成为了让对手猝不及防的奇兵。日德兰一战,若不是时运稍差,它或已成为列强海军瞩目的第一焦点。
尽管没有夺目闪光的表现,“俾斯麦”号的出现必然引起了英国以及其他列强海军的注意。为了保持德国海军在舰载航空兵领域的战略优势,夏树利用战时海军造舰数量不受舰队法约束的便利,提请德皇批准了改装三艘、新造六艘航空母舰的特别计划,较“俾斯麦”号稍晚建造的旧式装甲巡洋舰“海因里希亲王”号和两艘万吨级的跨洋邮轮将接受航母改装,而新造的六艘航母分为两个级别,即三艘14万吨的提尔皮茨级和三艘2万吨的威廉二世级。提尔皮茨级的设计图纸已提交海军技术委员会评定,预计将在1914年的10或11月份开工,承建船厂为但泽的弗里德里希皇家船厂和硕效船厂;威廉二世级预定于1915年下半年敷设龙骨,设计工作正由弗里德里希皇家船厂的工程师团队实施。除此之外,与航母改装建造工程相配套的新式舰载机研发工作正在胡伯特航空公司紧锣密鼓地展开,德皇业已批准了一笔600万马克的特别拨款,以帮助该公司扩大生产规模。
修航母,造飞机,海军飞行员的招募和训练亦以有条不紊的节奏进行着,一切尽在夏树的掌握当中,而对于未来,这位历史穿越者在技术和战略层面有非常充分的规划,但随着现实的国际格局逐渐偏离历史,他对政治外交策略和军事战术指挥的“先知性”正在不断消弱,等到有一天德美两国为争夺大西洋控制权而交战时,他将不得不运用自己的真正智谋去角逐胜利。
“长官,‘路易波特摄政王’发来信号,损管堵漏进展顺利,两个进水的水密舱,横隔板的孔洞和裂口已经堵死,水密舱外围的横隔板也已经进行了有效的加固,进水少于500吨,轮舵勉强调到了右6度的位置,准备利用双机异速的方法尝试慢速航行。”
戈德上尉从舰桥来到夏树身旁,两人年纪相仿,个头也差不多,而戈德上尉要相对健壮一些,笔挺的尉官制服穿在他身上颇显英武气质,胸前的勋章更让他整个人神采奕奕。
夏树转头瞥了眼不远处那艘已经在海面上趴窝三个多小时的战列舰,以风轻云淡的平常心态说道:“那就让它挪起来吧,我们在后面替它扫尾。”
“舍尔将军已经这样下令了。”戈德答道。
“喔。”夏树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舍尔是混编舰队指挥官,以他的老道经验和说干就干的性格,不跟自己商量而直接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很正常的,毕竟“路易波特摄政王”号的意外受损也让他有些着急上火。
战场是个随时可能出现意外的地方,由轻巡洋舰和驱逐舰组成的哈里奇舰队好比是英国的海上御林军,凭借精悍敏捷的战力拱卫着泰晤士河口这一要害位置,德国舰队祭出舰载机、高速鱼雷艇和密集舰炮火力的组合拳将这个对手揍了个惨不忍睹,在胜利已经到手的情况下,临了却挨了对手一记暗箭,怎能让人不扼腕捶胸?
“路易波特摄政王”号属于凯撒级,是目前德国海军的核心主力舰,防御力之强,许多年后仍有让德国人津津乐道的资本,但英国驱逐舰发射的这一枚鱼雷不偏不倚地打在了舰尾,这里是舷侧装甲带的末端,厚度最薄、防御最弱,鱼雷不仅炸穿外壁和煤仓,造成水密舱进水,更直接将这艘战舰的副舵炸毁、主舵卡死,使之完全丧失了正常航行能力。
英国的哈里奇舰队在战斗中先后发射了五六十枚鱼雷,“路易波特摄政王”号没能避开攻击也属正常情况,但这对夏树却是一个莫名的讽刺——为了诱使英国海军出动海峡舰队,他亲自导演了一出苦肉计,让“国王”号的舰员准备了一个空包炸弹,在胜局已定的时候放在舷侧引爆,制造战舰中雷的假象,然后减慢航速、施放黑烟,让英国人以为这艘德国主力舰严重受损。考虑到英国高层扭转战局的心情十分迫切,他们很可能调遣海峡舰队出战,而德国舰队可以顺理成章地将它引到荷兰北部海域,并且隐蔽地调来大批轻舰艇,保管让多数英国战舰回不到英吉利海峡。
给“国王”号的空包炸弹如期爆炸,除了舷侧舱室有几根管道震裂、若干舱灯损坏,战舰及舰员安然无恙,爆炸也达到了预想的效果,完美的诡计却偏偏搭上了“路易波特摄政王”中雷受损这个大意外。由于它的主舵一开始卡死在了右10度左右的位置,用轻舰艇直接挤顶辅助转向的努力宣告失败,舍尔别无他法,只好令舰员们抓紧时间抢修。
哈里奇舰队败退之后不久,英国的水上飞机出现在附近空域,这原本是夏树希望看到的情况,现在他不得不面对现实,为保周全而向本土球员。海军参谋部很快复电:已从驻扎在威廉港和赫尔戈兰湾的海军部队抽调旧式战列舰4艘、巡洋舰3艘、鱼雷艇21艘以及大型拖船4艘。这看起来是一支实力可观的舰队,但人们显然不要指望老迈的凯撒·腓特烈级战列舰以及那些早期建造的防护巡洋舰、中小型鱼雷艇能够派多大的用场。
“嗬,这个脆弱的巨人终于动起来了!”
戈德的语意不无贬义,他是夏树以苦肉计诱敌的策略谋划者和执行者,对它获得成功的期望甚至比夏树还要大。若“路易波特摄政王”号能够自行返航,混编舰队抽调出几艘护航舰艇,余下的力量仍足以迎战英国的海峡舰队,但如果它依然受困于此,舰队的首要使命就成了如何掩护这艘主力舰撤离了。
夏树双手撑在扶栏上,偏头往“路易波特摄政王”号的方向看了看。这个战斗排水量接近3万吨大家伙除了靠近舰尾位置有一块黑斑,熟悉的舰体安然无恙,500吨的进水只是让它的吃水增加半米,对航行能力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那是我们的飞机么?”戈德望着不列颠诸岛的方向说。
夏树没有应声,因为他没有数过“俾斯麦”号的舰载机是否全部收回。随着夜幕的降临,海面上的可视距离正在迅速缩减,但如果那时一架英国侦察机的话,飞行员至少可以确认德国舰队还在先前的交战海域逗留,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向上级通报——要是它载有无线电,将会对英国海军做出判断和部署起到很大的帮助作用。
那架飞机越飞越近,等到它距离“国王”号只有几百米了,戈德上尉低声骂道:“见鬼,居然是英国的飞机!”
这时候,舰上的一名通讯官快步走来,向夏树敬了个礼,报告说:“长官,刚刚收到了第1潜艇中队的电报,一支英国战列舰队出现在英吉利海峡东部海域,自西向东航行,但奇怪的是,它们的航向并不贴近英国海岸线,而是驶出了英国领海。第1潜艇中队的部分潜艇将尾随他们,在夜间寻找合适的时机进行攻击。”
见夏树没有开口,戈德上尉分析说:“他们是害怕我们的潜艇和水雷。”
“潜艇和水雷确实是很可怕的东西。”夏树淡淡地感叹说,“有朝一日我们成为海军力量占有的一方,也会受敌人的潜艇和水雷困扰。”
说话间,白色的飞机从他们头顶上方飞过,发动机的轰鸣声在这平静的海面上显得格外清晰。德国水兵们抬头仰望,当他们意识到这是一架英国飞机时,顿时以嘲讽讥笑的口吻嚷嚷起来。
轰咚!
一声爆炸的巨响突然从不远处传来,所有人都猛地吃了一惊,他们纷纷循着爆炸声响望去,只见缓慢移动中的“路易波特摄政王”号右舷前部升起了一团白色的水柱,紧接着,同一舷的舯部位置火光一闪,又一团白色的水柱陡然升起。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什么也没有做,也没有什么可做,就像是在实弹演习中看鱼雷击中靶船一样。
“不,绝不可能……”夏树听到戈德上尉喃喃地说道,“它没有挂载鱼雷,更不可能挂载两枚,那绝对是潜艇干的,该死的……是英国潜艇!是英国潜艇!”
夏树一语不发地望着“路易波特摄政王”号,默默期许着自己亲自设计定型的主力舰能够扛过这两枚鱼雷的攻击,同时也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最好和最坏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