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霰弹的使用最早可以追溯到18世纪初,燃烧榴霰弹则是将实心霰弹换成化学可燃物,其原理和结构并不复杂,难处在于如何让榴霰弹在符合战术需要的距离爆炸,从而形成有效的攻击。接到德国海军的指令之后,克虏伯军工秘密进行了两年多的研究,于1913年底成功研制出具有实战意义的燃烧榴霰弹,也即通常理解的“烧霰弹”。至1914年大战爆发,克虏伯工厂已经为德国海军生产了283毫米和305毫米两种规格的燃烧榴霰弹2000余发,参加日德兰海战的14艘德国无畏舰每门主炮配备了12发,却未获得一显身手的机会。
此次德国混编舰队出击,预计到需要对付大量的英国轻舰艇,“国王”、“凯撒”、“路易波特摄政王”每门主炮配备了25发燃烧榴霰弹,而“布伦瑞克”号和“波美拉尼亚”号每门主炮配备15发。随着莱因哈特·舍尔的一声令下,五艘德国战列舰开始朝对面的英国雷击舰群发射这种非常规的炮弹。它们虽不能直接击沉舰艇,却能够让对方深切感受到灼肤之痛。那些处在燃烧榴霰弹杀伤范围内的英国战舰,暴露在外的战斗人员顿时死伤枕籍,上层建筑和甲板炮位也变成了一片火海,幸存者疲于灭火,舰艇在短时间内不再具有战斗力,殉爆的炮弹和发射药也在随时加重舰艇的伤势。
直线突击的英国轻舰艇群蒙受炼狱之灾,前出至战场中央的“雷霆”艇群当即一分为二,各自朝着侧翼包抄的敌舰编队掩杀过去。在德国舰队的右翼、英国舰群的左路,四艘德国装甲巡洋舰——“隆恩”、“约克”、“阿达尔伯特亲王”、“弗里德里希·卡尔”,整齐划一地调整了航向,以保持左舷接敌的状态。面对距离不断接近的英国舰艇,它们以射速著称的210毫米口径主炮频频喷吐着刺眼的炮焰,标准配置的150毫米和88毫米口径单装副炮也在全力射击,大大小小的炮弹在鱼雷射程之外的海面形成了一道壁垒式的火力网,率先闯入其中的两艘英国鱼雷艇接连中弹起火,跟在后面的驱逐舰和鱼雷艇见状不妙,连忙转向避开德国装甲巡洋舰编队拦截火力最密集的区域,殊不知等待它们的将是一失足便要粉身碎骨的陷坑——一艘三烟囱的老式驱逐舰成了第一个殉难者,它正行驶在未受炮火侵袭的海面,舰艏下方突然焰光一闪,猛烈的爆炸瞬间将整个舰艏炸得四分五裂,偌大的钢板竟被抛到了数十米高度,小块的碎片更是分散到了几百米范围内,余下的舰体就像是一辆陷入泥坑的马车,速度在短短几秒之内极速锐减,并在惯性作用下发生了剧烈的颤抖和偏摆,而时间的推移没有让它逐渐稳定下来,舰体迅速出现了纵向的失衡。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它的螺旋桨高高扬出水面,舰体最终以近乎与海面垂直的状态下沉,直至完全消失。在此过程中,存活下来并且逃出舰舱的舰员仅有二三十人。
这艘英国驱逐舰的不幸立即引起了友邻舰艇的警惕,但紧急转向却不一定意味着逃离险境,很快又有一艘驱逐舰和一艘鱼雷艇触雷。各国在这一时期使用的水雷,基本上具备重创甚至一举炸沉战列舰的威力,对付区区几百吨的舰艇更是不在话下。两艘步入后尘的英国舰艇无一幸免,驱逐舰上还有少数人得以幸存,脆弱的鱼雷艇则在瞬间炸成了碎片。
在不确定雷场位置和规模的情况下,两艘驱逐舰和一艘鱼雷艇的代价足以让这一侧所余的十数艘英国舰艇望而却步,它们冒着四艘德国装甲巡洋舰的猛烈炮击转向调头,如此虽然得以避开水雷的致命威胁,但很快又有两艘鱼雷艇遭炮火击伤,失去动力那艘只得在德国人的炮口下等待征程的终结,另一艘的运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它拖着滚滚黑烟努力逃遁,没走出多远就遭到了德国高速战艇的截杀,一枚鱼雷将其拦腰炸断,让它在67米深的海底找到了归宿。
在德国舰队左翼、英国舰群右路,8艘德国大型鱼雷艇组成的防御线看起来要比四艘装甲巡洋舰逊色不少,因为它们的舰炮加起来只有24门,而且都是威力较弱的105毫米或88毫米口径,但5艘德国战列舰正向这一侧运动,它们随时能够调转炮口增援这条阻截线,而选择这一侧进行突破的英国雷击舰艇也很快遇上了与同伴相同的麻烦——德国人预先敷设的锚雷处于海面下方,未经侦察的直接进攻根本无法避开这一致命危险,三艘鱼雷艇、一艘驱逐舰相继触雷爆炸,四艘结构脆弱、几无防护的轻舰艇皆遭灭顶之灾,余下的舰艇大都调头撤退,有三位不甘心失败的舰长试图绕过雷区,他们率领自己的舰艇做出了更大范围的迂回,并与德国辅助舰艇的护航舰只发生了交火,但等它们冲过去准备用鱼雷干掉德国的航空母舰和高速鱼雷艇母舰时,其中一艘触发水雷而致爆炸沉没,另外两艘因为担心陷入雷阵而调头撤离,但它们很快遭到了两艘强大无比的德国战巡攻击,结果一伤一沉,结局同样惨淡。
千吨级的驱逐舰,吃水深度通常为35至4米,五百吨级的小型驱逐舰吃水约在3米左右,而两三百吨的中小型鱼雷艇吃水也在15米以上,德国的雷霆级高速鱼雷艇吃水仅有09米,“闪电-14”只有07米,因为这种显著差距的存
在,出击的德国高速战艇能够安然穿过在英国轻舰艇无法逾越的水雷区。在战线的左右两翼,它们对狼狈撤退的英国驱逐舰和中小型鱼雷艇发动果敢的进攻。
在战列舰面前,驱逐舰有着灵活机动的优点,但与高速鱼雷艇相比,它们就成了转身缓慢的“傻大个”。这些敏捷的海上精灵如风而至,光天化日之下,它们从600米以外发射鱼雷,偶尔也利用战场环境的掩护冲到500米甚至更近的距离。若只是遭到一两枚鱼雷的袭击,除非是舰员疏忽大意或是自身动力受损,英国轻舰艇能够从容规避,但面对四枚、八枚甚至更多的鱼雷群袭而来,它们就很难逃脱厄运了。
要对付这些移动速度快、体型低矮小巧的目标,手动操控、手动装填的小口径舰炮通常很难命中,必须利用机关炮、机枪或者榴霰弹,力争在它们发射鱼雷之前将其击沉或是驱赶。鉴于这些短腿的高速战艇主要用于近海防御,英国海军给主力舰队所属舰艇装配了充足的机关炮和机枪,及至战争爆发时,编入海岸防卫部队的绝大多数老式驱逐舰和鱼雷艇都是原始装备,现在,它们不得不为这种顾此失彼的配备付出沉重代价——3艘驱逐舰、5艘中小型鱼雷艇为“雷霆”所击沉,2艘防护巡洋舰遭到“闪电14”的袭击并最终沉没,而出击的22艘“雷霆”、17艘“闪电14”仅仅损失4艘,吨位和人员的战损比达到惊人的倍数。
依靠层次分明的立体防御,德国舰队以微乎其微的代价击退了英国轻舰艇群的第一次进攻。硝烟散去,海面上到处是英国舰艇的残片和阵亡人员的遗骸,4艘失去动力或者正在下沉的战舰已遭放弃,而那些落水的幸存者还在为活下去而努力挣扎。在这场前后持续不到两个小时的战斗中,英国海军不仅损失了三十多艘驱逐舰和中小型鱼雷艇,还有两艘装甲巡洋舰在炮战中受损,一艘装甲巡洋舰和四艘潜艇遭到德国舰载机的轰炸。对进攻者而言,这是一场完全的溃败,战报传到斯卡帕弗洛海军基地,海军大臣和将领们的第一反应是该如何将这个噩耗呈报给已经倍受打击的英王乔治五世,而与此同时,英国海军部署在不列颠东岸的轻舰艇还在继续集结,数量可观的高速鱼雷艇也在通过中途补给的方式奔赴战区。
获知德国舰队已在作战海域布下雷阵,英国海军将领们在进攻问题上产生了巨大的分歧,海军元帅威尔逊爵士就从伦敦给丘吉尔发报,建议取消目前的进攻部署,以免白白牺牲更多的海军将士,海军参谋部的意见如出一辙,他们提出以潜艇和水雷对付德国海军,舰队则避免在侦察不足、情报缺乏的状况下贸然出击。
在随后面见英王乔治五世的过程中,丘吉尔一反常态地给对手唱起了颂歌,称赞约阿希姆王子是德意志一千年来最耀眼的将星,他以智谋取胜的特点正如英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海军指挥官霍雷肖·纳尔逊子爵,若是任由他继续建功立业,德国必然取代英国成为海洋的新霸主,而同时统治欧洲大陆和世界大洋的德国也将成为举世无双的强大帝国——说到这里,丘吉尔话锋一转,他指出德国舰队仅有5艘战列舰和2艘战列巡洋舰,剔除两艘旧式战列舰,真正的主力舰艇仅有5艘。
“我们在斯卡帕弗洛有5艘一等战列舰和5艘二等战列舰,海峡舰队有21艘二等战列舰,我知道德国人很想将我们最后的力量榨干,我们有两个选择:暂时避战直到我们重整主力舰队——这必定是一个极其痛苦而屈辱的过程,勇敢出击给敌人致命一击——这必然需要一个比敌人更聪明的策略。”
沉默半晌,乔治五世用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视海军众将领:“即便我们有决心,有毅力,有足够聪明的作战策略,这样放手一搏,胜固然可以扭转局面,若是败了,将会在一天之内葬送历代先辈几百年来努力捍卫和巩固的对海洋的控制权。两相权衡,我宁愿暂时忍受屈辱,而始终怀有重新夺回战场主动权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