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纪决按住他的手,安慰道:“别生气,你就当他是路人,随便见一面,打发走算了。”
纪决私心昭昭,但左正谊并没听出来,也不在意。他们终于到基地门前,把吃完的爆米花和空可乐杯扔进垃圾桶,左正谊进了门,叫纪决去训练室等他,然后直奔会客室,见“路人”去了。
说实话,左毅长什么模样,左正谊早就不记得了。
但记忆是个奇怪的东西,明明是已经完全记不清的脸,再次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左正谊竟然觉得熟悉,一下就认出了对方。
左毅个子挺高,穿西装,皮鞋,头发梳得板正,十分体面。
但年纪不小了,鬓发中掺几缕不明显的白,脸上有皱纹,腰不太直,有点瘦,这使他的气场比左正谊记忆中那个趾高气扬的无情父亲矮了几分,果然是老了。
€€€€老了,也亲切了。
他一看见左正谊,就立刻从沙发上站起身,回头一笑,叫:“正谊。”
“……”
左正谊打量着他,没应声。
领队姓赵,是负责接待的,他一看左正谊这表情,以为自己接待错人了,一时有些奇怪,还没开口问,就听左正谊说了声“谢谢赵哥”,然后对他爸道:“换个地方说话吧。”
左正谊转身就走,左毅只得跟着。父子俩一前一后,穿过走廊,来到左正谊的房间。
左正谊把门关上,拉开电脑桌前的椅子给他爸坐,口吻比赵领队还客气,同时表露出了几分适当的冷漠,令人无法亲近。
有人变老,也有人长大。
左正谊像一棵在光阴里参天的白杨,笔直繁盛,正是茁壮的时候。
左毅看着他,竟然眼眶一红,说:“你和我年轻的时候很像。”
左正谊差点翻白眼,不客气道:“我和你不像。我不会出轨,也不会在东窗事发后抛妻弃子,当缩头乌龟。”
“……”
左毅哽了下,不说话了。
他也不坐,只站在门口,目光将室内陈设扫了一遍,看神情似有八分苦衷,两分畏缩,装得像个人似的。左正谊看了更想骂他,但忍住了,只问:“你怎么进来的?”
左毅道:“我有身份证,和你小时候的照片。”
左正谊诧异:“哪来的照片?”
“你奶奶留下的。”左毅说,“她一直放心不下你,又联系不上,临终前还求我,把你接回来。”
“……”
左正谊愣了下,一时没明白什么叫“联系不上”,当年他奶奶留下一个手机号码,他也留了一个号码,是家里的座机。
后来他给奶奶打电话,打不通,以为她的手机坏了,丢了,或者她迫于无奈反悔了,单纯地不想联系他。他都理解,体谅她的苦衷。
原来不是她反悔,是她也联系不上他吗?
左毅看了左正谊一眼,见他听到“奶奶”两个字神情有松动,便开始着重打感情牌,又说:“她还给你写过信,不知那些信你收到没?唉,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现在提起来,我也有些惭愧。”
“惭愧?”左正谊冷笑,“她一个老太太,年迈体衰出不了门,你也是吗?真惭愧就帮她联系我一下,你帮了吗?生怕我找上门影响你们家庭和睦是吧?”
“……”
左毅撇开脸,低声道:“我有我的难处,你还小,不懂。”
“我怎么不懂?你的老婆孩子不同意,他们都是受害者,不能再受二次伤害,对吧?”左正谊十分理解地说,“枉你一番良苦用心,真是好丈夫,好父亲。如果不出轨惹出这么多事,就更好了。”
左毅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但他既然敢来,显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不怕左正谊挖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