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秦玉龙一拱手,让赫连奚的宫人将赫连奚扶起来带出弄菊园。

谢重锦和陆雪朝手握剧本,知道这两是一对,就随他们去。倒是其他人面面相觑,心生好奇。

“奇了,秦小将军平日不是最与九皇子不对付么?竟然主动提出要送他回宫。”沈鹤洲纳罕。

“不会是想趁回去的路上偷偷打一顿赫连吧!”花颜惊悚道。

林蝉枝道:“秦小将军光明磊落,不会做这种趁人之危的事。”

花颜仍不放心,起身就道:“我去看看。”

但他自己也喝醉了,刚站起来就脚下一个踉跄。

傅惜年眼疾手快地按住他坐下:“你去哪儿看?自己都还醉着,看的清路么?再不济还有宫人跟着,你那么担心九皇子做什么?”

他很少这样连珠炮似的发问,声音仍旧温和,只是语气越来越酸。

花颜整天跟赫连奚在房里一块儿玩,傅惜年不是不吃味的。

他虽读书读的多,却并非书呆子,感情上开窍很快。花颜热情又机敏,明艳而鲜活,知世故而不世故,历圆滑而弥天真,很难让人不爱。

傅惜年本以为自己会喜欢似皇后殿下那样风雅不俗、饱读诗书,像一缕清风似的人。他崇尚殿下,自身亦是这样的人,理想中找个同样才华横溢的爱侣,日后赌书泼茶,畅谈诗赋,品鉴画作,便是一桩美事。

真遇见了才知道,崇尚和喜欢是可以一点儿都不一样的。他为清风,不一定要与另一缕清风缠绕,还可以照拂一朵娇花。

那花不会吟诗作对,就听风吟唱。傅惜年喜欢一字一句教花颜念诗,喜欢听他说话,喜欢看他笑颜,连往日觉得庸俗的粉衣裳都喜欢,觉得穿在他身上格外好看。

那不是他曾经以为的理想型,可喜欢上了,理想就也变了。

只有一点比较让人叹息。初识时花颜丢给傅惜年一册风月话本,让他教他写好听的情话,傅惜年惊骇得避而远之。等真认清心意,百忙之中抽空认认真真写了许多“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之类的情诗表明心意,每日不重样的表白,花颜全当是教他写话本,见到傅惜年丝毫不脸红,十分崇拜地夸他有才。

文人委婉含蓄的浪漫,对方是半点儿都没有意会到。

傅惜年不得回应,恐是襄王有梦神子无心,又见花颜和赫连奚要比他更要好些,危机感都大大提升。

花颜醉酒,对这一系列问题只觉得听得脑子嗡嗡,一个也答不上来,却也听话地不去找了。

傅惜年安下心来,继续行雅令。

这事不过一段插曲。秦玉龙和赫连奚携贴身宫人离开,余下人继续行飞花令,成了谢重锦、陆雪朝、傅惜年三人博弈。那场面是真切的神仙打架,多冷僻的诗三人都能立刻说出来,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我原以为我也算饱读诗书。”沈鹤洲悄悄对柳雁声道,“今日才知我是个文盲。”

柳雁声深以为然:“谁说不是呢?我只是好奇,那些诗句那般惊艳,怎会没有广为流传,我竟闻所未闻。”

及至菜已凉透,傅惜年没再接诗:“陛下皇后殿下才高八斗,臣拜服。只是再比下去,恐是到天亮都分不出胜负。”

“那便到此为止。”谢重锦笑道,“今日朕已尽兴。”

花颜喝了点醒酒汤,小声对傅惜年道:“你好厉害,能和陛下皇后殿下比那么久。那些诗是哪本诗集上有的?你竟然藏私不告诉我。”

“不是我藏私。”傅惜年回答,“后头的诗我与陛下殿下都是现作的,旁人自然没听过。”

花颜:“……”

文化人真是了不起。

€€

千鲤池,远离了人声鼎沸的弄菊园,这里格外冷清。

满江红后劲极大,赫连奚席上还能勉强保持清醒,现下已醉得不省人事,被宫人搀着走路,几乎是被拖着,慢得堪比乌龟爬。

秦玉龙在前面健步如飞,回头一看,人已被撇下老远。他深吸一口气,原路返回,嫌弃地看着醉酒的赫连奚:“又没千杯不醉的本事,又要喝这么多满江红,对自己的酒量心里没数么?”

“你放开,本将军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