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大帮派的头领们到了晚上召集人手,到场成员锐减三成, 当时就很懵逼。
而也就是直到了晚上各大帮派搞大聚会的功夫, 底层的小头领和混混马仔们,才知道城外来的不是商团, 而是因纳得立来的攻城部队……
混帮派的混混马仔, 和领着这些混混马仔在街面上招摇的小头领, 不可能指望能有多少文化水平,当然也不可能有阅读报纸的习惯。
虽然城里有位子爵老爷被因纳得立来的女子爵挑衅这种事早就在城内传开,可在底层帮派份子们的认知里,只是把这事儿当成贵族间的内斗来看待的€€€€他们之中的不少人,还在之前收过点小钱、为这位子爵老爷满南城区搜索那个女子爵的身影。
帮派的大头领们倒是一早就从贵族老爷们派来的管家那儿知道城外的因纳得立人来者不善,还接下了帮贵族老爷们分忧的生意,但也万万没想到就一个白天的功夫自家的小弟马仔就给人家薅去了那么多……
“这帮因纳得立人也太不讲究了,你们来打领地战,跟我们这些混街头上的过不去干什么?!”
大头领们很气愤,咬牙切齿地派出人手趁夜行动。
老约克刚睡下,就听到外面有人在拍他家的门板,动作很轻,但拍得很密、很急促。
老约克撑着胳膊从芦苇席上起身,推了下小儿子,让他去开门。
小儿子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去开门时,老约克扶着墙壁起身,先掀起自己身下的席子遮到同样被吵醒的女儿身上,这才伸手去摸搁在窗前木桌上的火柴点油灯。
老约克并没有结婚,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全是从南城门下的垃圾堆里抱回来的,健康的大儿子入秋后就下乡打零工去了,天生兔唇的小儿子和哑巴女儿陪在他身边。
从小苦到大的哑巴女儿黑黑瘦瘦的,并不漂亮,可毕竟长到了能嫁人的年纪,老约克也已经给她找好了结婚对象,健康的大儿子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老约克得看顾好女儿。
老约克把平时舍不得点的油灯点亮,敲门的人已经走进他这间年轻时盖好的木屋里来了。
看清来人,老约克顿时心底一阵不快。
这人不是外人,是同一条巷子里的挑水工家的儿子。
这条巷子里的老邻居们都不大喜欢这个挑水工家的儿子,老约克也一样……几年前,这个臭小子还曾经试图把他的大儿子拉去帮派里当混混,可把老约克气得不轻。
挑水工家的儿子并不在乎油灯便的老爷子如何看他,进门便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十分迫切、紧迫的急促语气道:“出大事了,约克叔叔,你知道外面来的那群因纳得立人是来干什么的吗?是来打仗的!来攻打杜塔塔城的!”
“你在胡扯什么?”沉不住气的小儿子不快地道,“人家才不是来打仗的呢,你不要胡说!”
“真的,你们可别不信,报纸上都登出来了!”挑水工家的儿子比手画脚地道,“城里的老爷们都在说呢,这帮因纳得立人就像是以前的哈利法克斯人那样来打咱们,抢咱们的钱财,把咱们的人抓走去当奴隶、当俘虏!”
“你们还不知道吧,就今天一个白天,他们就偷偷抓走了好多人了!几大百人!明天可能抓走更多!”
“要不然那些人为什么白白给你们好处,就是为了让你们不防备他们!”
“住在城里的人好歹有城墙隔着,咱们城外的有什么?危险着呢!”
“你们要是不信我,到时候可别后悔!”
老约克的脸色在油灯下显得愈发难看,他那个因为长着兔唇、被很多人认为是不详的小儿子,也惊惶起来。
挑水工家的儿子并不是职业说客,按帮派老大的要求把该说的话说了就匆匆走人,去敲下一户老邻居家的门。
像这种专门找熟人“示警”的贫民窟出身的帮派成员,还有很多,很多€€€€贫民窟长大的青少年,若是不甘于像自己的祖辈那样困在贫民窟糊弄一辈子,能选择的道路,实在是不多。
像老约克一样被吵醒后便心神不宁、彻夜难眠的人,也有很多。
天亮后,如往日那样早早起床的老约克,打开家门,便忍不住把视线投向南面。
贫民窟里的棚屋都很矮,从老约克家的方向看过去,能隐约看到因纳得立人营地里高大的营帐顶部,因距离颇远的关系,只有小小的一个白色尖角。
老约克想起昨日里把三轮车拉到巷子深处来卖粉条的那些友善的妇人,实在很难把她们跟挑水工家儿子口中那种随便抓人的形容联系起来。
他是多年的皮具匠人,早几年身体还比较健康的时候,偶尔会被请去城里做活儿,给铁匠铺修鼓风机,又或是给一些市民上门修复比较昂贵的皮具。
也是因为有过进城提供上门~服务的经历,老约克很清楚,城里人是怎么看他们这些城外的人的€€€€明明只隔着城墙,在城里人眼里,贫民窟却像是可怕的人间地狱、恐怖的人间魔窟;贫民窟里的人,也像是个个都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离得近些便会让城里人不适,要皱眉掩鼻地快步走开。
马车从贫民窟中间的公路上经过时,那些坐在车里的太太小姐,那种偷偷往外面打量的,又猎奇、又害怕的目光,曾经让年轻时的老约克自尊心仿佛被车轮碾过。
可那些因纳得立人没有这么嫌恶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