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他弟弟不是很愿意上学,直到知道想当工人赚钱必须能识字后才勉强投入精力学习,妹妹倒是没有辜负约翰的期望,才刚入学没几天就被主持教育司的希贝尔女士特意拿出来夸赞€€€€约翰自己也在这所免费学校上学,只不过他和其他合同工一样是晚上才来上课。

晚上的免费学校亮着大灯,灯光比圣约瑟大街的路灯还要亮€€€€这地方以前毕竟是高级会所,照明设备很齐全。

约翰赶到时,正好碰到从洗衣场赶过来接弟弟妹妹的母亲。

母亲看见满头大汗的约翰,有些心疼,不过当着许多外人的面儿并没多说什么,只叮嘱了句让约翰早些回家便拉着弟弟妹妹先走。

“等会儿,妈妈!”约翰叫住母亲,道,“别急着回去了,和我们一起上晚课吧,家属也可以听课的,我问过文员小姐了。”

母亲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去听课有什么用,我又听不懂!”

“没关系的,听懂一两句、会写一两个字也行。”约翰拉住母亲的手臂,恳求地道,“我听说后勤司的婶婶们都会在工作后上课呢,妈妈你肯定也行的。”

这个时间段是白天的孩子们下课、上晚课的成年人门赶过来报道的时间,进进出出的都是人,在这种人来人往的环境里被儿子拿去与后勤司的正式职工比较,让约翰的母亲十分无地自容,都快恼羞成怒了:“快些住口,怎么能让我去跟人家比较,我不过是个洗衣妇而已,人家听见了会生气的!”

“没关系的妈妈€€€€”

在酒吧区的熟食店吃晚餐的希贝尔女士和与她搭班子的文员小姐们叽叽喳喳地过来时,正好撞上在校门口僵持的母子俩。

问清楚局促焦虑、像是要生气的妇人是约翰的母亲,希贝尔女士便笑着劝道:“我们这儿是鼓励家属都来学习的,全家人一起学习有助于提升家庭的学习氛围,对孩子们也有好处的呢,太太,你要是也一起来,我相信你的孩子们会更加认真努力地听课的。”

约翰的母亲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尊敬地称她为太太,如此称呼她的人还是位体面的女士,一时间都忘记了要否定自己,被执着的大儿子拉进了学校里……

成年学生的人数比白天上课的孩子要多得多,再加上教职人员很少,所以晚课只能在院子里上。

四周围墙拉起挡风的帐篷布、铲除掉景观、填平了人工湖的大院里,约翰的母亲被拉着与合同工们坐到一处,左手拉着二儿子、右手抱着小女儿,紧张得连视线都不敢四处乱飘,只僵硬地看着正前方。

排排坐在长木凳上的合同工前方,是一米高、五米长、二米宽的大讲台,讲台两侧各摆着一个奇怪的长方形黑箱子(其实是音响),后面的墙上拉着一大块平整光滑、看上去像是布料一样的东西(其实是幕布)。

负责第一节晚课的希贝尔女士走上讲台,把一个小巧的、看上去像是耳饰的东西别到耳朵上,开始说话。

她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吓了第一次听晚课的约翰母亲一大跳。

讲台前的古怪机器在幕布上投影出几个巨无比大的文字,希贝尔女士走到幕布前,指着投影文字开始对台下的成年学生们讲课:“这个单词念成‘手指’,大家都会念这个词,对吧,每个人都有十根手指的嘛,手指这个词写出来就是这样了……手这个单词大家都学过,加上后面这个单词就叫手指……”

“如果要区分我们的十根手指,写成文字,就分别是‘拇指’,‘食指’,‘中指’……”

扫盲课的内容,并不复杂,就是给学生们建立起把文字联系到现实生活中的事或物的意识,看到某个文字,能想起来这个文字能与什么事物相对应。

地球上的华夏人,在幼儿期就能有基本的文字联系现实的能力,在上小学前就会写自己的名字,会写一些简单的常用字。

但这种把文字联系到现实生活的环境吧,在异界这儿并不具备……这里的小孩可没法从小就看电视、玩手机、被铺天盖地的广告挤占眼球,这里的人在日常生活中甚至并不常见写有文字的纸张。

因恐惧丢人而不敢东张西望、只精神紧绷地盯着讲台的妇人,在听了一阵课后,忽然有些发蒙。

这个从未读过私人教室、也根本没有人指望过她能懂得识字的洗衣妇,惶恐地发现她能听得懂在她认知中应当是神圣的、不是她这种人能触及的“上课”,希贝尔女士指着念出来的那些文字,在重复几遍后,她也能记住……

抄祖先作业

第二百一十八章

华夏国有五千年的文明历史, 而华夏国的妇女能得到相对公平的受教育权利的时间,不到一百年。

搁在历史长河中极其短暂的、且也并非绝对公平的百年受教育权利,让华夏国妇女有机会证明了她们自身的学习能力, 她们并非真就像老话里说的“头发长见识短”、她们并没有在智力上败于雄性基因, 她们只是输给了将她们视为财产家畜的伪文明父权社会。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以二十二世纪的新时代眼光倒回去看历史上游, 伪文明父权社会无疑是封建落后的,但若与西方世界文艺复兴前的权力分封体系作比较, 伪文明父权社会居然是先进的那一方……

碧如, 高度类似二十世纪初欧洲社会形态的异界,抛开奇幻的魔法科技不谈, 若与华夏国的封建王朝做对比, 是远远不如的。

华夏国的封建王朝, 精英阶级至少是清晰地知道“民为水、君为舟”这个道理的,世家子弟或寒门贵子居于地方统治者这个位置上的时候,不管有没有做到吧,好歹会把“教化民众”当成是能拿到台面上来自夸的政绩。

但在这个异界, 精英阶级连这种面子功夫的共识都欠缺, 他们维系地方上的统治体系的办法之粗鄙、手段之粗放, 甚至不如大宅院里的王熙凤。

这是赵蓁蓁在翻阅了大量市政厅历年政策文件文档后最大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