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无生刚才有意识记忆,如今将自己和亲王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复述给伯爵听。
伯爵听完,眉头深锁,好半晌后才说:“他问了你等级上限,过去,还提到了院长……”
伯爵摩挲着下巴。
他不是爱动脑的性格,能用暴力解决的问题一向不爱反复思虑,一时半会儿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具体是哪里又说不上来,灵感浮光掠影,难以捕捉。
闻无生点头:“单独问一两个,就是长辈对晚辈的客套问话,偏偏三个都问了。”
“我阴谋论一点,问等级上限像刺探未来威胁性,问过去像他知道一点我的东西,想要比对什么,问院长就更像防备了。”
伯爵眉头皱得更深,沉吟片刻:“他为什么想杀你?因为我?”
他说完便摇头:“不至于,你活着对血族未来有好无坏,除非……”
闻无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想了想,问:“你说过院长是鬼王的弟弟,亲王是不是和院长有仇,所以恨屋及乌想杀我?毕竟我是院长的学生。”
“不至于,”伯爵说,“我不太清楚血族和鬼族的恩恩怨怨,但老东西一向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就算真的和院长有仇,你的价值也绝对能抵消那点戒备,如果真是这样,他应该费尽心思拉拢你,而不是要杀你。”
“毕竟他的人生哲学就是情感都是虚伪短暂的,没有什么人是最终不可以为他所用的,如果有,那就是下的功夫还不够深。”
闻无生咳了下:“老东西是……”
伯爵疑惑道:“不是在说亲王吗?”
闻无生:“……那不是你干爹么?”
他这会儿有点怕伯爵在别人面前称自己为“小东西”。
伯爵和他呆久了,有点明白人类的脑回路了,笑说:“我不会在背后说你坏话的,你和他不一样,我能理解你行为的动机。”
“但他,我不能。”伯爵神色冷了冷。
“这十八年他是没对不起我,甚至可以说慈爱宽厚,按理说我该感激他,孝顺他,但他对血族同类毫不手软,只要不服从他的命令,折磨有之,杀害有之,几乎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我不相信一个人可以如此分裂。”
“他对我好是真,但没有动机,我始终觉得,没有动机的好,比有动机的坏更值得警惕。”
伯爵无法理解,他是前亲王的独子,现在的亲王只是原亲王的属下,他对自己怎么可能不膈应?
可他非但不膈应,还说要在未来把王位传给他。
他当然不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宅心仁厚的人,可如果他真的足够宅心仁厚,为什么不在他从卵里孵化出来后,就立即将王位让给他,自己辅佐他?而是要等他老了传给他?
一字之差,差了十万八千里。
那就是说他还是贪慕那个位置的,还是想当血族的统治者的,还是陶醉痴迷于一呼百应的权势,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打心底想把王位传给他?
他又怎么可能不膈应自己的存在?
万人之上无人之下的人,真的能容忍一个未来随时会踩在他头上的继承人存在吗?
更何况他和亲王毫无血缘关系,还是前亲王的后代,理所应当的继承者。
亲王又不是没有孩子,恰恰相反,他的孩子众多,优秀的也不少,亲疏立现,他怎么会喜爱自己超过亲子?
他对那个位置没兴趣,也不稀罕别人对他献殷勤,所以才看得清。
他虽然不爱思虑,但这最简单的道理还是懂的,这根本是自相矛盾的。
闻无生对他好,是因为喜欢他、想亲近他,亲王对他好,毫无动机。
毫无动机才是最可怕的,因为多半不是真正没动机,而是动机还没浮出水面。
闻无生显然也想通了其中关键,说:“所以你才不喜欢他,防备他。”
伯爵点头。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他是那样复杂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