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下一句霸道的话,陆季寒走得干脆,俞婉却一夜没睡好。
翌日早上,俞婉看看同桌而食的母亲,想提醒母亲什么,又怕陆季寒只是随口说说。
“娘,我走了。”八点了,俞婉该去上班了。
宋氏笑着送女儿:“去吧,路上小心。”
俞婉欲言又止,转身出了门。
旗袍店里一切如旧,俞婉心不在焉,上午十点多,俞婉正在办公室裁剪料子,外面走廊里忽然传来岑老爷子与母亲的声音!俞婉手一抖,剪刀尖儿戳在了指腹,幸好她力气不大,没有戳破。
敲门声响,岑老爷子笑着对俞婉道:“俞婉,你娘来看你了。”
俞婉赶紧去开门。
门外,岑老爷子与俞婉打声招呼就走了,宋氏一脸复杂地看着女儿。
俞婉先将母亲请进来,关上门,俞婉紧张地问:“娘,你怎么来了?”
宋氏瞅瞅女儿办公室的各种摆设,再看看女儿,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太认识这个女儿了。
“婉婉,刚刚陆家托媒人来咱们家提亲了,你可知提亲的人是谁?”宋氏盯着女儿问。
俞婉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
陆季寒居然真来提亲了,难道说,他已经得到了陆太太的许可?
“是,是谁?”到了关键时刻,俞婉居然又开始担心提亲的人不是陆季寒,还想再确认一次。
宋氏不信女儿不知道,又是生气又是头疼地低声训道:“到这个时候你还骗我,昨天四爷来咱们家找你,是不是就为了跟你商量婚事?婉婉啊婉婉,四爷是你曾经的小叔子,你怎么跟他……你说,大少爷与你离婚,是不是与四爷有关?”
母亲的怒火浇灭了俞婉的窃喜,想到名声问题,俞婉低下头,心烦意乱。外面的流言蜚语她可以不在乎,但如果母亲坚决不同意,俞婉……
她担忧地看向母亲。
那小眼神,宋氏心里一软,语气不禁缓和下来,拉着女儿往里走:“你先告诉娘,你与四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信女儿是那种不守妇道、婚内勾引小叔子的人。
事到如今,要想让母亲接受陆季寒,别再胡乱猜疑,俞婉便不能隐瞒下去了。
“娘,咱们回家说。”
涉及到陆家的大秘密,俞婉不敢在旗袍店里谈,跟岑老爷子请了半日假,俞婉叫了辆黄包车,与母亲一起回家了。两个弟弟都在学校,娘俩关好铺子们,移步到俞婉的房间窃窃私语起来。
俞婉一讲就讲了半个多小时,为了不让母亲太难过,她刻意没提自己的那些心酸感受。
终于知道真相的宋氏,早就哭成了泪人,她以为女儿嫁到陆家是过好日子去了,没想到那陆老爷竟然是连儿媳妇都不放过的畜生,她以为陆子谦是个好女婿,可就是这个好女婿,害她的女儿吃了那么多苦,如果不是四爷,女儿兴许已经受辱自尽了!
“婉婉,我可怜的婉婉啊……”将女儿搂到怀里,宋氏低低地哭了起来。
俞婉的心反而十分平静。
就像经历过一场暴风雨,身在雨中,她彷徨无助,现在风雨都过去了,那些可怕的回忆仿佛也跟着烟消云散。
“娘别哭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俞婉轻声地安慰母亲。
宋氏慢慢止了哭,如今她明白女儿为何会与四爷在一起了,可是,宋氏还是忍不住劝女儿:“婉婉,娘明白你与四爷的感情了,只是你想过没有,你真的与四爷成亲了,外面的人会怎么议论?你总不能将陆家的丑事抖搂出去吧?既然无法解释,别人肯定会指责你勾引小叔,女人的名声最要紧了,你真受得了吗?”
这世道,女人总是更苦,就算一对儿男女都有错,大部分指责也都会落在女人头上。
“等你嫁过去,陆太太、两位姨太太、二少奶奶还有未来的三少奶奶,你想过她们会如何与你相处吗?”宋氏一样一样地提醒女儿。陆四爷是好,可女儿现在有稳定的工作,有才有貌,不愁再嫁个好男人,何必再去趟陆家的浑水?
当然,俞婉只对母亲说了陆季寒的好,所以宋氏并不知道她心目中屡次维护女儿更是救了女儿的陆家陆四爷,其实是个十足的霸道纨绔,根本不会给俞婉嫁给别的好男人的机会。
俞婉也不想嫁给别人了。
如果说直到昨晚她依然无法肯定陆季寒到底是喜欢她更多还是觊觎她的身体更多,今日陆季寒安排的提亲终于让俞婉确定,陆季寒对她的心是真的。也许最初陆季寒确实只想与她睡觉,但经历过那么多事,他越来越在乎她的感受了,从未真正地强迫她。
“娘,我不怕。”俞婉反握住母亲的手,笑得温柔而坚定,“四爷敢光明正大地娶我,我就敢嫁他。”
两人在一起,被人议论的不仅仅是她,陆季寒同样要承受世俗的指摘,既然他不怕,那俞婉也不怕。
宋氏明白了,最后向女儿确认:“那明日媒人再来,娘就答应了?”
俞婉脸颊微红,点点头。
男愿娶女愿嫁,双方家长也都同意,媒人来回走动几次,陆季寒与俞婉议亲的消息便迅速传了出去,不出意料地上了报纸头条。离得远的也就罢了,永平巷的街坊们纷纷来俞家打探消息,不敢相信俞家的姑娘怎么会先后嫁陆家的两兄弟。
木已成舟,宋氏只能强颜欢笑应付众人,搬出陆子谦脱离陆家,与陆季寒不再是兄弟的理由。
街坊们谁又是真正在意这个呢,他们无非是嫉妒俞婉两度攀上了高枝,而且一次比一次高。以前的陆子谦只是陆家的养子,陆季寒却是陆家新任的家主,接手了陆家所有生意,有钱到足以买下整条永平巷。
有的街坊嫉妒俞家,说的难听极了,有的街坊虽然也嫉妒,但更想通过俞家与陆家套近乎,因此对宋氏娘四个越来越热络,笑得格外灿烂。
逢迎与排挤,宋氏都领教过,现在再来一波,她都习惯了,平平静静地该怎么过就继续怎么过。
俞婉比母亲更从容,就像一个普通的员工一样,继续每天准时去旗袍店上班,同事们都很羡慕她,岑老爷子并没有给俞婉任何特殊待遇,该批评的时候批评,该夸赞的时候夸赞,俞婉很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