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他先前打拼下来的钱比蔺成聿靠谱多了,至少收费很高的幸福树医院尽全力让他没那么痛苦,死之前也全力让他体面,后续还管收尸立墓,完完整整的一条龙服务。

姜宵住在里面,病情恶化地很快,柳医生说,他没有什么求生意识,像是已经累到极致,便自然而然地放弃了。

姜宵来了医院之后,受到许多照顾,情况却越来越差。他手机号没换,手机一直开着,但只要他不打,蔺成聿向来是不怎么会主动和他打电话的,现在也一样。

他向来就是这样高高在上,等着人把真心捧到他面前。

也许人真的内心是有感应的,有一天,姜宵真的觉得自己很不好,他那一刻脑子是乱的,不受理智控制,柳医生和一堆护士围着他,在他身上弄各种各样的仪器和管子,姜宵迷迷糊糊地求着她,让自己打个电话。

柳医生拗不过,只好把手机给他。

她看着眼前已经一片模糊的姜宵,哆嗦着手,努力睁大了眼睛,从手机屏幕里找出那个人的姓名。

按时差那边应该是深夜了,电话响了许久,没有人接,姜宵锲而不舍地打,终于有人接了起来。

是个娇滴滴的女声,问了一句你是谁啊?

姜宵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呆愣愣地听着,那边问了几句,没有回应就挂了。

他在那个电话之后,心里灰烬里的一点余温都被浇息了。

最后一面,没有见的必要了,姜宵把手机扔了,再没有打过电话。

最后的最后,还剩最后一点理智的时候,柳医生在病床前,问他要在墓碑上刻什么。

姜宵的父母早就不在了,所谓的爱人又是如此,朋友尊重他的选择,最后的墓志铭便让他自己写。许多人的墓志铭要谈人生,谈此生功绩,姜宵本来不想留什么,却在开口的时候莫名想到自己在刚进幸福树私人医院的感受。

柳医生见过这个人最难受的时候的样子,也看见他临死之前笑起来,眉眼弯弯,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像刚见面的时候一样,让人不由自主心生好感。

他最后在风景秀丽的公墓下葬,选的位置在公墓的角落,一个人孤零零的,倒也十分安静,正符合姜宵的想法,余下的钱悉数捐出,墓碑上就写了八个字——谢谢招待,下次还来。

碑上的照片也是姜宵自己选的,那是他年轻的时候,大概二十岁出头,灿烂着,大笑起来像朵喇叭花,好像此生没有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