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地厮杀,不停地抢夺地盘,不停地争夺食物。
伙伴们要么死了,要么一到春天就组建了自己的新家,连他靠近,都会对他呲牙咧嘴地咆哮。他不明白,他只是觉得孤单,那种比冰雪更冷的孤单。
一年又一年,总是重复地厮杀、流血、死亡;一年又一年,山中的野兽也似乎看出他和它们不一样,不再愿意接近他;一年又一年,来来往往只有他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孤单,那种世间没有一个同类的孤单,那种世间无处可宣泄的痛苦,可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在痛苦什么。
他好奇地接近人类的村庄,看着孩子们嬉戏,他好喜欢听那些笑声,似乎能驱散一切痛苦,他想靠近他们,他们用石头打他,用火把烧他,用刀箭驱赶他。
石头又打在他的头上了,火又烧着他的皮毛了,刀箭又砍在他的身上,他不停地逃跑,跑得好累。
天地漆黑,好似在不停地对他说,休息吧,休息吧!睡着了就不会有痛苦了!
他真想躺下,好好睡一觉,可内心深处总是有一个固执的心念,似乎是他的心缺失了一块,即使要休息,也要找到那缺失的一块,依偎着它睡下去就会拥有那驱散一切黑暗和痛苦的笑声,就会温暖,就不会再孤单。
缺失了什么?究竟缺失的东西在哪里?
蚩尤迎着风雪,不停地走,晃晃悠悠地跋涉出了风雪。
雪停云霁,风和日丽,太阳照到他身上,根本看不出人形,他犹豫一根雪柱子,从头到脚都是坚冰,脸鼻都被裹在寒冰中。
蚩尤怔怔地站着,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自己是谁。以前也有人能坚持到这里,却在走出风雪后,神智全失。因为盘古大帝在这一阵中,用天地至寒比拟冰冷残酷的人生,拷问的是一个人活着的意义:你闯过了金甲神的死阵,证明你有足够的能力拿到你想要的一切,可不管i是为名、为利、为权、为情、为义,你的执念能温暖你冰冷的人生吗?能让你面对世间的一切寒冷,支撑着你走过人生的暴风雪吗?
一会儿后,蚩尤突然挣开了浑身冰雪,伸着双臂,对着太阳大吼:“阿珩!是阿珩!我要找到阿珩!”
他知道阵法外已经雷电交击,阿珩危在旦夕,不敢迟疑,立即进入第三象——幻镜。
天上晴空万里,山野郁郁葱葱,不知名的野花开满山坡,四野祥和美丽。
蚩尤跌跌撞撞地向前跑着,阿珩,等我,我马上就到了!这一次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跑着跑着,蚩尤突然看到山花烂漫中,少昊一身白衣,迎风而立,仪容俊美,丰神清朗,对蚩尤含笑道:“你来晚了一步,我已经救了阿珩。”
“阿珩在哪里?”
阿珩姗姗而来,握住少昊的手,依偎在少昊身畔,双眸只是深情地看着少昊。
少昊带着阿珩跃上玄岛,对蚩尤道:“你赶紧出阵吧,我和阿珩回高辛了。”
“阿珩,阿珩!”
无论他怎么叫,阿珩都只是笑偎在少昊怀中。
蚩尤失魂落魄地走着,逍遥飞落到他身旁,眼中满是悲悯。愤怒激荡在蚩尤的心间,他到底哪里不如少昊?为什么阿珩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少昊而背弃他?为什么阿珩不肯原谅他,却轻易地忘记了少昊为了半个河图洛书就舍弃了她?难道就是因为少昊出身尊贵,会是一国之王?
那好!我就让阿珩看看我和少昊究竟谁是一国之王。
蚩尤带着逍遥回到神农,剑之所指,千军同发,铁骑过处,血流万里,一座又一座城池被他攻下,轩辕国灭,高辛国亡,整个天下都臣服在他的脚下,他手下的将军们热血沸腾地欢呼。可是,当跪在他脚下的人越来越多,当所有人看他的目光越来越敬畏,他没有感受到一丝快乐,万人敬畏的簇拥欢呼竟然只是让他怀念草凹岭上榆罔偷来的一壶酒。
他提着酒去找榆罔,榆罔冷冷地看着他,“你是来赐死我的吗?听说那些将军们又在逼劝你废掉没用的我、自立为帝。”
“不,我只是来找你喝酒。”
榆罔转过了身子,留给他一个清高孤绝的背影,“你心里的血腥味太重,熏得我恶心!”
蚩尤默默退出大殿,仰头把酒灌下,却再喝不出以前的好滋味。那段草凹岭上,他四肢着地、野兽一般敌意地瞪着榆罔,榆罔却傻笑着,用酒来讨好他、接近他的日子再也找寻不到。
大军包围了高辛都城,城中只剩下高辛王族,这是最后一场战役了。
阿珩星夜而来,向蚩尤倾吐深情,他满心欢喜,他最好的兄弟风伯满身是血,死在他面前,魑魅魍魉指着阿珩,对他大叫:“是她,是她出卖了我们!是她害死了风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