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部分

曾许诺殇 桐华 3106 字 1个月前

肩头脸上,没有打湿人衣,却打湿了人心。

“阿珩,阿珩,你在哪里?”

蚩尤不停地叫着,可无论他怎么呼唤,桃花树下都空无一人。

只有,冷风吹得桃花雨一时急、一时缓,纷纷扬扬,落个不停,犹如女子伤心的泪。

蚩尤的酒渐渐醒了,阿珩永不会来了。

他痴痴而立,凝视着眼前的桃树,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在何处?

月光从花影中洒下,照得树干泛白,蚩尤缓缓走近,却看见树干上密密麻麻写着“蚩尤”二字。

阿珩离去后第二年的跳花节,他穿着她为他做的红袍,在桃花树下等待通宵,醉卧在残花落蕊中,悲痛中竟然迁怒桃树,举掌正要将树毁掉,无意中瞥到树干上密密麻麻都是小字,凝神细看,竟然是无数个“蚩尤”。

玉山六十年的书信往来,他一眼认出是阿珩的字迹,看到熟悉字迹的刹那,他的心脏犹如被尖刀刺中,窒息地抽痛,字迹犹存,人却已不在。

满树深深浅浅的蚩尤,都是她等待的焦灼和无望。

足足几百个蚩尤,一笔一画都是情,一刻一痕都是伤,她当日究竟等了多久?又是怀着怎样的绝望而离去?

蚩尤闭起了眼睛,手沿着字迹一遍遍摸索着,似乎想穿透两百多年的光阴告诉那个两百多年前站在树下的女子——他的痛苦和相思。

一遍又一遍摸着,掌心滚烫,却温暖不了冰冷的字。

蚩尤的手摸到一行小字,身子抖了一下,神色痛苦,明明早把话铭刻在心,却好似要惩罚自己,反倒更用心地去辨认一个个字。

是一行用玉簪子划出的小字,潦草零乱,可见写字时阿珩的伤心愤怒。

“既不守诺,何必许诺?”

阿珩从未失约,失约的一直是他!

她信他、爱他、护他;他却疑她、恨她、伤她!

蚩尤眼前无比清晰地浮现出阿珩的音容笑貌,她半嗔半怒地盯着他。

蚩尤脸贴在树干,泪湿双眸,几难自持。

他像山中的每只公兽一样,在择定了配偶后,把最美的鲜花和最好吃的野果献给她,甚至不惜为了保护她而战死,可爱愈重,忌愈深,他害怕阿珩要的不是这些,担心阿珩不懂得他紧张地捧上的鲜花和野果是什么,会辜负他,却不料她比他更懂得一朵鲜花、一个野果的意义,她看到了他的心,也珍视他的心。

最终,竟是他辜负了她。

蚩尤的手紧紧摁着她写的字,似乎还想感受她指尖的温暖、发间的清香。可是,没有丝毫她的气息。

两百年!她已经死了两百年了!

蚩尤强压着的泪意终是涌出了眼眶,滴落在桃花树干上,洇湿了斑斑驳驳的“蚩尤”。即使倾倒五湖四海、寻遍八荒六合,他都无法再弥补她一丝一毫。

万里之外,日出之地——汤谷。

不同于日落之地虞渊,终年黑雾弥漫,汤谷的色彩清新明亮。向东而去,碧波一望无际,随着随风轻轻荡漾,九株巨大的扶桑树(注:扶桑,长于日出之地汤谷的神树。《楚辞九歌东君》:“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王逸注:“日出,下浴於汤谷,上拂其扶桑,爱始而登,照耀四方。”)长在水波中央,树冠比山还大,枝头开满了火红的扶桑花,远远望去,就像一片碧绿上浮着一团团红云。

在碧绿和火红间,突兀地有一点白色、一抹蓝色。

白衣男子坐在扶桑树干上,抚着琴,犹之惠风,荏苒在衣。蓝衫男子舞着剑,行神如空,行气如虹,片片雪花从他的剑端流泻出,身周冰雪弥漫,而他的面容比冰雪更冰冷。

这两个男子就是名满大荒的少昊和青阳。

随着剑势,雪花越飘越急,温度越来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