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部分

力气,直到,我终于把自己送进了医院,逃离了难民营一般的比赛现场.

对北京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恶心,记忆中仿佛那是我曾经向往过的地方,而现在,我宁愿让他去见鬼,那里充满了大大小小的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官僚投机分子,还有一帮身材高大体壮如牛或者瘦弱不堪的男生用着各种含情脉脉或者色情脉脉的眼光打量着女生,我看不惯.

北京总是流行一切正在流行或是应该流行的东西,包括感冒,发烧,打点滴.各色人等不停从走廊这一头窜出来,又消失在另一头,好象绿头的苍蝇,挤向一个热点,又换到另一个热点,追逐着臭不可闻.我看着一件件白大褂飞来飞去,同时计算着上面有拥有多少大肠杆菌.

病房里早塞满了老弱病残,象我这样看起来充满了青春活力又健康美丽的少女没有资格往里挤,所以我被扔到了走廊上,和一些看起来同样青春活泼或者萎靡不振的人呆在一起,这一天我只是懒懒地往走廊里扫了一眼,然后沉沉睡去,直到旁边的人说我水已经滴完了.正是这一眼让我在今后的梯子里万劫不复,其实当时外在只是看到了一个很普通的北京大男生,如果有什么不同那只是他看起来特别的干净,让人舒服的干净,汗水润湿的头发耷在脑门上,发丝里透出一双清澈的眼睛,丹凤眼,鼻子在潮闷的空气里耸动着,不时借助薄薄的嘴唇一起呼吸.除了一身代表北京男孩的nike外,我看不到任何多的东西,让人舒服的干净.

这一眼,把两个素不相识的人绑在了一起,这一眼,让我和他陷入了迷离,我从来都唾弃一见钟情的荒唐,但是这一次,我只用了一秒钟推翻了二十年来关于爱情的理念.

于是我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我仍然坐在那个位置,我有种希冀,有种预感,他也会出现在那里,在我一抬头的瞬间,他如约而至.

他换了一身衣服,依旧干干净净,头发梳了起来,四六开,既不老土也不前卫,眼睛还那么清澈,只是好象多了一个影子,一个我希望出现的影子.

我不时把眼睛伸过去,看到他也把眼睛伸过来,我们飞快地对视,又飞快地分开,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耗在了这样目光的遭遇战中,不知道结果是皆大欢喜还是两败俱伤.

第三天,我几乎肯定他会出现在那里,结果他没有,而是带着满腔的勇气坐到了我的身边,其实他要是再没勇气就该轮到我有勇气了,因为我没有多余的时间了,从开始的真病到后来的装病,我已经一再拖后了去回家的时间,明天,我不得不离开这个从向往-恶心-留恋的北京.

"算上今天,我偷偷看了你三天."他用很低的声音对我说.

"恩."

"明天我不会再来挂水了."

"恩。"

"我知道你也在看我."我很恨他,为什么他要这么直接,我也很感谢他,我永远没有勇气去说这样的话,

我的脸不争气的红了,我只有低着头,不去看他,不是不想,是不敢.其实看与不看有什么分别呢?,他的样子早就被我牢牢记在了心里.

"我叫张翔,这是我的地址和电话."

他递过来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纸条,我知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在看着我,虽然我能控制自己的头不去面对他,却不能控制眼睛的余光在情感和理智的争夺中一败涂地.

我摊开手,他把纸条绅士地放进我的手心,我有一种立即让他握住我的手此生就一直握住的冲动,他没有,只是一根手指点到了我的手心,有点冷,那是空调的缘故.

这样的纸条,我自己也有一张,今天早上写的,也有我的名字,地址和电话,一直拽在我的掌心,我松开手的时候,那纸条跃然而出,他似乎懂了,拿走,然后轻轻说了声谢谢.

我抬起头望着他,他却低下了头,我们好象对捉迷藏情有独钟,乐此不疲.希希落落的水滴走到了尽头,我们都拥有了彼此的手迹,他站在阳光中,回头的时候干净的面庞在黑色的头发映衬下有点苍白,他说:再见!

第四天,我回到了上海,比赛结果发布,我拿了一个十佳.

于是,天涯海角的两个人便被思念拉到了一起.我们除了精神上的拥有,还多了厚厚的一叠书信和电话卡.

没有他的日子,我让自己快乐.我时常流落在各个校园的角落里,那里,还能有一些和他同样干净的男孩子,穿着一身的nike,走在阳光里.

我和他好在进行一场古老而神秘的游戏,我知道,可是他不说,他也知道,可是我也不说,我让心中疯狂的爱恋肆意滋长.每一个他的讯息都让我莫名跳跃.不断刺激我临近崩溃而又疲乏的神经,我孤独地带真自己和他漫无目的地走在任何一条路上,我思念,所以我存在.

这样的情况只持续了半年,如果继续下去,我会因为思念而死去,而结束的原因正是我已死去.

在我没有收到他的任何消息后的两个星期,我已经死去,我象一只恐惧的鸵鸟,把头深深扎进沙子,不闻,

不见,不想.我停止呼吸停止思考却不能停止想念.我没有回复的信仍然一封一封飞向北京,我的电话无一例外的收到他哥哥或是他奶奶传来的他不在的消息.

……

我在恍惚和绝望中走过了半年,终于有了另一个去北京参赛的机会,偌大的都城还是死气沉沉地趴在那里,太阳依旧恶毒地诅咒着每一个暴露在他视线下的人,只是,空气里到处弥漫着他的气息.

我敲响了他的家门,开门的是他哥哥,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无限的惊讶和同我一样的绝望.那一刻就是永恒.

"他走了,半年前,你回上海后的第三天他就确诊为白血病,一个月后他被爸妈送到美国接受治疗,后来的信都是他传真过来我又抄了一遍的,我不敢告诉你,也不想假冒他的名义给你写信,我只想用时间让你忘记他,谁知道……"

"我甚至不能死在自己家里,他甚至只和自己最喜欢的人见过一面,他甚至在走的时候只能捏着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