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丰羽把丛夏带到了宾馆楼上,走廊第一个房间门口站着一个工业园的人在守着。
丛夏惊讶道:“就在这里?”这么个破单间做隔离间,也太简陋了吧。
柳丰羽道:“研究所的人还想把成天壁和唐雁丘都带走,名义上是治疗,其实指不定要干什么呢,我们都不同意,所以在这里临时准备了病房,但医生不让人进去,不过他已经应该已经醒了,你可以叫叫他。”
丛夏轻声走了过去,敲了敲门,“天壁?”
里面传来成天壁的声音,“丛夏。”接着就是一阵被褥翻动的声音。
丛夏急道:“你别下来,你别开门,我现在不能进去,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里面沉默了。
柳丰羽朝那个工业园的人点点头,俩人一起走了。
丛夏坐到了门前,耳朵贴着门板,道:“天壁,你感觉怎么样了?”
“还好,伤不算重,但是有点感染。”
“那就好,如果我有足够的能量就好了,如果能把你和小唐一下子就治好就好了。”
丛夏听到了门板那头传来细微的声音,接着,成天壁的声音几乎就贴着门板响起,“早晚,你会有的。”
丛夏惊讶道:“你下床了?你怎么下床了?”
“没事,这点伤不算什么。”
丛夏苦笑道:“你还说不算什么,你留了好多血,吓死我了。”
“你也流了很多血。”成天壁声音低沉,“你的脖子……”
“没事,是被那个成哥的倒刺扎的,但是那倒刺不深,只是血多看着吓人,其实没什么的,我当时就修复了。”
成天壁沉默了一下,道:“你没受过伤吧?”
丛夏几乎整个脸和半边身体都贴着门板,仿佛都能透过劣质的门板感受到门的那头成天壁的温度,可惜连门缝都被塞起来了,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但是只要一想到成天壁和他就隔着这么薄的一道屏障,他就挺满足的。
丛夏轻笑道:“其实比起我们在孢子山洞那次,这种伤真的不算什么。倒是你,我第一次见你受这么重的伤。”
“这个,不算什么。”
“也许在以前不算什么,但是现在医疗条件太差了,最可怕的是,细菌繁殖速度过快,一点小伤口就有可能让人感染至死,你千万不能不当回事。你还是回床上躺着吧,地上凉。”
“没关系。”成天壁的手慢慢摸过门板,想象着丛夏就在他眼前。丛夏脖子上那一圈鲜红的血,看上去像极了被斩首的伤口,非常地吓人,他闭上眼睛就全是丛夏头断血流的场面,他已经不敢再想了。
丛夏闭上眼睛,低声道:“天壁,我真想一下子飞到北京,我二叔好像在北京很受重视,也许见到他之后,我们就不用再过这种生活了,咱们像工业园的人那样,找个地方开几亩地,种点东西,偶尔去打打猎,是不是挺好的?”
成天壁沉吟半响,答道:“好。”
丛夏想到那平静安稳的生活,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凭咱们的实力,安居一隅、自给自足是完全没问题的,何必这么拼命呢。我不想抢什么傀儡玉了,一个两栖返祖人已经让你和小唐受重伤,那些靠傀儡玉强化过的变异人,不知道会有多厉害,我不想看着你们任何一个人冒着生命危险去抢什么玉,我们只要能养活自己,好好活下去就行了,你说是不是?”
成天壁轻轻抬起了手臂,看着小臂接近肘弯处的一个四五厘米长的伤口,那伤口非常整齐,就连缝合得都完美无比,只留下一个暗红色的、细长的、蜈蚣装的疤痕,在他结实健壮的身体上,有大大小小几十处伤痕,这么小的一道伤,根本引不起任何注意。
他薄唇轻启,低声道:“是。”
丛夏笑道:“到了北京之后,我找一些农作物种植方面的书,我学东西很快的,以前上班的时候,我每天都还能看几万字的书,张工他们的园子产量太低了,我一定能提高产量,说不定能把种植方法普及,让更多人能吃上蔬菜水果什么的。”
成天壁脸颊贴着门板,想象着此时丛夏脸上温和的笑容,和他笑起来时那两颗洁白的小虎牙,原来空洞无神的双眼不自觉地变得温柔,他轻声道:“好。”
丛夏眼圈有些发红,“快了,离开这里之后,我们再陪小唐回趟四川老家,然后就去西安……路都快走一半了,咱们加把劲儿,我们每个人,都要活着到达目的地。”
俩人隔着门板,轻声聊着对以后的憧憬。其实这一路究竟还有多少凶险,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也许现在在他们身边紧紧相伴的人,明天就会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相爱的人,中间隔着万水千山、饥饿和猛兽,他们已经算是幸运的那几个,可是没有人心里不惶恐,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珍惜的人究竟可以相伴走到哪里,没有人有答案。
成天壁的这次重创,勾起了丛夏最深的恐惧。
他害怕失去成天壁。
一开始,是成天壁带他离开了
凶险的云南,是成天壁把他一次次从致命危机中解救,是成天壁用坚定的信念和无谓的意志,告诉他只要跟着这个男人,就一定可以到北京。如果成天壁死了,他就没有任何信心走下去了,这个男人是他勇气和信念的源泉,一旦失去,他会彻底垮掉。
丛夏跟成天壁聊了半个小时,怕他太累,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