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精英的不冷不热战持续了两个礼拜,每天早出晚归,跟夏大佬的沟通仅限于每天一两个电话,以及夜深归家趁大佬“睡熟”时偷偷地动手动脚。
其实夏六一只猜对了一半,他并不是完全故意地去冷落夏六一,他是真忙。一边从早到晚地你侬我侬地谈恋爱,一边还能轻轻松松日进斗金的霸道总裁,只出现在八点档肥皂剧里。何初三草根出生,一没有家财万贯,二没有贵人相助,只能一边埋头苦干地搞工作,一边见缝插针地追大佬,疲惫而繁忙,苦涩又甜蜜。
当然,顺便也能借着忙,装模作样地晾一晾大佬,表明自己的态度。虽然他并不指望夏六一会真的服软,会老老实实将所有秘密都对他坦白——夏六一就是那种把什么事都死扛在自己背上的犟驴,还是一只龙头大驴,他能把这头大驴怎么办?先慢慢耗着,总有一天驴会露出马脚的。
夏六一不知道何初三肚子里的花花心思——知道他有花花心思,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也没空去计较。刚刚出院兼出狱的夏大佬也很忙,他答应何初三的“洗白”不是两个字这么简简单单,当中牵扯到的利益纠葛、资产整合、人员调动,在帮会内外都将产生极大的阻力。况且他需要乔爷替他牵线老掌柜,为了笼络乔爷和老掌柜,明面上要由黑转白,私底下的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还得继续,又要瞒着差佬又要瞒着大嫂,大佬也很疲惫心酸。
……
十一月的香港,秋风微寒,这天又下了一整日雨,潮湿异常。重伤初愈的夏六一浑身骨头都泛起酸痛,瘫在家里打电话向各方手下作了一番指挥,让保镖外出给他买了鱼蛋、牛杂与啤酒,裹在被子里一边大吃大喝一边看了一下午录像带。
酒精加剧关节疼痛,夏大佬当夜自作自受,疼到半夜都没睡着。加之他死要面子活受罪,这点小疼小痛又拉不下脸来打电话让租住在隔壁的保镖们过来给他按摩,只能自己辗转反侧地硬忍。
何初三夜半归家,轻手轻脚脱了雨水淋湿的衣服,洗了个热腾腾的澡,进卧室想老模样偷摸偷抱,结果发现夏六一叼着烟裹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皱巴着脸瞪着他,模样活像一只插了香烟的粽子。
何初三没忍住笑了一声,夏大佬登时瞪得更狠了。何初三回身开了卧室灯,在一室温暖明亮中苦笑,“六一哥,你怎么在床上抽……你怎么了?”
他看清夏六一满额的冷汗和不正常的脸色,快步走上来,先是用手背探了探对方的额头,揩了冷汗,又捧着对方冰凉的脸摸了摸,急切道,“你到底怎么了?”
夏六一被他温热的手捧着,相当有冲动在他暖乎乎的掌心里蹭一蹭脸,然而强忍住冲动,别扭地挣脱他,取下嘴上的烟随手掐熄了往床下一扔,“没什么。下雨,不舒服。”
何初三将手探进被子,在他透着冷汗的身上各处摸了摸,又看到床头堆积的小食餐盒与啤酒瓶,当下明白大半,长叹一口气。
夏六一一听他那老模老样的叹气就想揍他,然而何初三转身飞快离开,不多时端了一盆热水进来,拧干了热毛巾给他从头到尾地擦了一遍汗,又拿了药油,给他关节和肌肉酸胀的地方挨个按揉了一遍,最后给他套了件干净清爽的睡衣——夏大佬先前只穿了一条内裤——还换了寒湿的床单和被子。
整一套流程做下来,差不多快要一个小时。最后换床单的时候,夏六一裹着被子坐在外头沙发上等他,舒服得昏昏欲睡,被何初三摇醒喂了杯热牛奶,还被塞了杯热水让他漱漱口,随后就被塞进了干燥又温软的被窝。
夏六一难受了一整天,临到晚上才享受到家庭温暖,暖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他迷迷糊糊地撑到何初三也进了被窝,顺势一臂把何初三揽到怀里,立马开始打起了小呼噜。
何初三贴着他脑袋叹息着说了句话,夏六一意识清醒了一咪咪,“嗯?”了一声。
何初三又说了一遍,“你真是缺人管。”
滚你妈的,扑街仔!夏六一想。然而只反驳性地低哼出一声,立马陷入沉睡。
……
夏大佬一觉睡到大中午,睁开眼睛见到百叶窗边泄入的阳光,温暖又刺目。他下意识着往身边一摸,出乎意料又摸了个空,本来还慵懒惬意的心情莫名地有些烦躁起来。
他爬起来顶着一头乱发坐在床边,四下张望想找支烟抽,结果发现房间里被收拾得整洁干净,堆了两周的乱七八糟的衣物也被一一整理清洗。他趿着拖鞋走到客厅,客厅里也是一片整洁。
烟这种东西当然是又从家里绝迹了,替代品是客厅茶几上花瓶里插着的几只棒棒糖。
夏大佬对这种小孩子吃的玩意儿嗤之以鼻,冷哼出一声,进厕所洗漱去了。出来以后接了个电话,整理了一番仪容仪表,潇洒而去。
……
秋日的阳光温暖和煦,何初三提着两袋食材,沐着阳光,心情上佳地走在街市里。路过的鱼摊老板笑着向他招呼,“后生仔,好久没来买菜了?”
“是啊。挑一条石斑鱼。”
老板手脚熟练地剖鱼,老板娘从里屋出来,见到何初三也笑,“后生仔又来啦。又买菜给女朋友做饭?”
后生仔低头羞赧一笑,几乎是个默认。
“对女朋友这么好,什么时候结婚呀?”
后生仔又羞赧一笑,道了声谢谢,接过剖好的鱼走了。
“年轻呀,害臊呀,”老板跟他老婆说,“少逗人家两句啦。”
“他可爱嘛。”